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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此去西方不远 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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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4 19:28: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章
简介: 来建设美强。
进度: 连载
类型: 小说

 楼主| 发表于 2025-4-4 19:3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6 13:34 编辑

阿傅出生在封闭迷信的渔村,父亲在他出生前因海难而死,母亲难产落下病根,不久后也去世。
他被村里人视作灾厄,赶了出来。
机缘巧合下,他进入当地的豪门谢家,成为谢家大少爷的保镖和打手。
大少爷给阿傅起名为傅诚,意思是永远对大少爷忠诚,大少爷让他做什么他都不可以拒绝。
傅诚将这一理念践行到底,大少爷让他下跪,他没有拒绝,大少爷把他当做泄欲工具,他没有拒绝,大少爷把他送给别人,他没有拒绝,大少爷要跟别人结婚,他没有拒绝。
这次,他选择离开。

1v1 he  美强  狗血文 主受
谢明琮×傅诚
阴郁巨婴攻*洒脱隐忍受
前面攻后面受 不拆不逆
追妻,但不一定有火葬场
带点黑道,带点商战,全是瞎编
没有文笔没有逻辑 想到哪写哪
雷太多,只能排一个攻受都没有与其他人发生过关系(不代表这剧情纯爱不虐),还有因为是黑道背景,会有很多人抽烟喝酒混夜店+杀人放火,包括主角,攻性格差,受也不是好人,他烟瘾很重,几乎每章都抽,还纹身穿孔,有血腥场面描写,如果有人看的话,雷别的地方可以带具体雷点问我。
有两三对副cp,全员bl,有一对be
更新时间不定,一周至少更一次,绝对不坑,不会很长,大约10-20w字

傅诚会受到一点佛教影响,文名来自佛语,“此去西方不远,愿我早登极乐”

 楼主| 发表于 2025-4-4 19:3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0:54 编辑

      郦水的夏季潮湿又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阴了下来。傅诚没有带伞,他站在一个集装箱前面,细细的雨滴落在他肩膀上,慢慢晕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划了一根火柴点燃。


  雨大了,火灭得很快,那根烟终究没有燃起。


  他连划两根火柴,都被雨浇灭,索性也不再尝试,只把烟叼在嘴里,望着灰蒙蒙的天。远处的码头工人还在操纵着机器搬货,噪音轰鸣,空气里渗着海风的咸湿和血腥气。傅诚眼前闪过一丝红光,那根烟被点燃了。


  阿雀举着一把伞站在傅诚旁边,低头拿打火机给他点了烟。傅诚匆匆抽了两口,用手搓灭烟,扔进垃圾桶,才转过头看阿雀。


  “还是搞不定?”傅诚问。


  阿雀有点羞愧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傅诚也没再说什么,他转身推开背后集装箱的门。里面漆黑一片,只在正中间挂着个有些摇晃的吊灯,一群人躲在阴影里,见傅诚来了,没有人敢出声。


  阿雀收了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匆忙跟在傅诚身后。傅诚走到有光的地方,站定了。面前是把已经被血浸透的木头椅子,椅上绑着一个胖子,他的眼睛被撑开,强行和吊灯对视,因为强光和酸痛,那双眼睛不时流出两行清泪。他肥硕的身子被绳子勒成一圈一圈,像菜市场里卖不掉的烂猪肉,白花花的身子上不断淌着汗。


  一滴,


  两滴,


  三滴,


  直到汗液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弯小水潭,一股焦味和某种油味传来。


  在室内,傅诚如愿以偿地用火柴点燃了香烟。这次他没有抽,而是把烟按在那人胸前的伤口上,滋啦啦的声音像在煎牛排。那人眉头紧皱,却仍然一声不吭。


  “豪哥,一下午了,差不多就行了,兄弟一场,我不想对你下手太狠。”


  傅诚说着,将那根香烟按得更用力。


  肥豪啐了他一口,咬牙说,“我是人,你是狗。谁跟你是兄弟?”


  “肥豪!嘴巴放干净点!”阿雀站上前,想给肥豪一巴掌,却被傅诚拦住。


  傅诚神色淡淡,示意阿雀退回去。阿雀欲言又止,还是转身回到了黑暗里。傅诚似乎是觉得好玩,踩着椅子把被绑着的肥豪晃来晃去。按在肥豪胸口的烟已经彻底熄灭,傅诚放下烟蒂,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将那伤口割得更深。


  他又招来阿雀,指着肥豪血肉模糊的伤口说,“阿雀,你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不知道上过生物课没?今天我教你,喏,你看好了,我已经把他的皮肤挑开了,里面那些黄黄的就是脂肪,再深就要深到筋膜啦。我看豪哥身材这么好,身上油应该不少,干脆全抽出来当汽车润滑剂。头骨也能卸下来,切成两半,给你养的那条流浪狗当碗用,你觉得呢?”


  集装箱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应他,肥豪的身体随着傅诚的话轻轻颤抖。


  傅诚边握着刀在肥豪身体上游走,边跟阿雀解说道,这里是斜方肌,这里是腹直肌,而这里是肱桡肌。肥豪粉白肥腻的身体随着那把刀的移动出现一道连贯的血痕,一直蔓延到手背。


  啪嗒一声,半截手指掉在地上。


  肥豪终于忍受不住痛苦,惨叫了一声。


  傅诚面无表情,又剁下他的第二根手指,紧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直到肥豪的一只手都已经光秃秃,成了一坨看不出是人体哪个部位的肉泥,傅诚仍然没有停止的打算。他迅速移开刀,伸向肥豪的另一只手。


  刀最终还是悬在半空,肥豪流着眼泪哀嚎道,“我说......我全都说......”


  傅诚嘴角立刻扬起,随手把刀扔给阿雀,又抽出根烟夹在手里,“早这样不就好了?害我浪费一根烟。”


  阿雀手忙脚乱地接住傅诚的刀,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匆匆拽来一个椅子,放在傅诚背后。傅诚顺势坐下,阿雀弯下身子给他点烟。


  “那批货在黄绿手里,”肥豪垂着头,不看傅诚,“他月中就要把那批货给老七了,具体哪天,我也不清楚。”


  “你真不清楚?”傅诚对肥豪吐出个烟圈,把肥豪呛得咳嗽。他咳了很久,好像要把心肝脾胃胆全都咳出来。


  傅诚又站起,一脚把肥豪踹翻在地,捡起地上两根被切下的手指塞到肥豪嗓子眼里,“豪哥,都这样了,别嘴硬了吧。”


  肥豪被自己的残肢捅得口水直流,极度浓烈的血腥气和肢体的肉味让他异常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未消化的食物顿时上涌,肥豪就那么呕吐了起来,他侧着脸,躺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半晌,肥豪奄奄一息地说,“我真不知道......我都告诉你货在黄绿手里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傅诚没有理睬他的话,他站在原地抽完了那根烟,才招来其他马仔,“阿宏,阿乐,你们找个医生到这里来给他包扎一下,继续关着,没我允许不准放出来,吃的喝的看着给,别把他弄死就行了。”


  地上的肥豪顿时瞪大眼睛,他开始奋力挣扎,像条肉虫一样蠕动着想要用头撞傅诚的腿。傅诚很随意地躲过了他的动作,带着阿雀转身离开。


  傅诚对阿雀说,“这种事你们不能一直指望我,知道吗?下次再遇到这种硬撑的货色,让他缺条胳膊少条腿也不是不可以,怎么狠怎么来,直到把话问出来为止。不用担心下手太狠了要担什么责任,我在外面是什么名声你们都清楚的,他们敢把人送到我这里来,就代表根本不在意这个人的死活。”


  阿雀点点头,“是,傅哥。”


  推开集装箱的门,天空已经放晴,不再落雨了。傅诚看了看手表,正是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一阵嘶哑痛苦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肥豪诅咒道,“我全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把我关在这里?傅诚,你就是一条狗!不,你连狗都不如!你会遭报应的!天打五雷轰!你活不过今天!你出门被车碾死!你死无全尸!千刀万剐!”


  傅诚头都没回,只笑着留下一句,“借你吉言。”


  上了车,阿雀在驾驶座回头问,“傅哥,去哪?华景?”


  傅诚本来想点头,又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顿了顿,他说,“先回公司吧。”


  阿雀启动了车,打开车载广播。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雨,给车窗蒙上一层雨雾,雨刷器来回扫着前挡风玻璃。阿雀调了很多个频道,才调到傅诚爱听的音乐广播,今天是周六,怀旧频道,一个女声幽怨地唱着,


  “啊,


  漂流万里,


  港都夜雨寂寞暝。”


  傅诚在看窗外,他把车窗摇下了一点,细密的雨扫在他脸上,有些缠绵,有些冰冷。被隔绝的人声顺着窗缝钻了进来,外面是所中学,正是放学时间,车辆拥挤。一个女人正数落着比她还高的儿子,“傻仔!考这点分是要提前毕业跟你老豆学修车喔?”


  电台里的女人继续唱着,人流太多,阿雀开不过去,他停下车,跟着音乐哼了起来,摇头晃脑。


  “你还会唱这个?”傅诚被阿雀的动作逗笑了,“这不是你这个年纪听的歌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被傅诚听到,阿雀羞赧地停止了哼唱,“......没有啦,小时候妈妈爱听,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拿收音机在旁边放,听着听着就会了。”


  “不用害羞,唱得挺好。”傅诚看着穿着制服,从校门口鱼贯而出的中学生,问道,“阿雀,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那么小?人家都在学校里上学,你不学好,跑出来混。”


  “家里八个孩子,供不了我啦,”阿雀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傅诚,傅诚仍然盯着窗外,好像在透过那层雨雾寻找什么,“其实早早出来也没什么,大家对我都很好,尤其是傅哥你。”


  傅诚没回应,他指了指一对在人群中偷偷牵着手的情侣,“有女朋友吗,阿雀?十七岁,正是恋爱的好时候啊。”


  阿雀摇头,“没有钱,也没想过那些事。”半晌,他壮着胆子玩笑道,“再说,傅哥不也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吗?”


  “我?”


  傅诚只说了那一个字,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只要是帮会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关于傅诚的风言风语,阿雀心知自己问出这种问题已是逾矩,他止住话头,沉默地破开人流,往前开去。


  车平稳地开到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只是一栋不起眼的旧写字楼中的一层。下车时,傅诚打开手提包,抽出厚厚一叠钱塞进阿雀的口袋,笑道,“雀仔,今天你可以下班了,拿这些钱去交女朋友吧,或者带其他人去喝酒、唱K,大家最近都很累,要放松一下。特别是你,每次娱乐活动你都不去,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


  阿雀触到那笔数额相当大的钱,心头一惊,本想还给傅诚,那个人却已经关上车门,冒着雨走进公司了。


  他从来都不打伞,任由雨把自己淋湿。


  傅诚进入写字楼,电梯门正要关上,有人见他要乘电梯,又按了开门键。傅诚挤进电梯,对那个帮他按了按钮的男人说,“谢谢你啊。”


  那男人没有回答,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傅诚身旁的人也都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祥的味道,纷纷远离他,原本拥挤的电梯竟在傅诚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还好公司就在五楼,上去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电梯“叮”的一声开门,傅诚快步走了出去。


  推开办公室门,傅诚看到挂钟的指针正在走向六,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短暂的嘟嘟声后,一个年轻爽朗的女声响起,“潮记,要定什么餐?”


  “老几样。”


  “这不是傅哥吗?”女声兴奋起来,“傅哥好久都没来光顾我们生意啦,你家少爷回来了?”


  “对,”傅诚回答,“是给他吃的,所以要注意一点。”


  “知道,知道,葱姜蒜不吃,内脏不吃,油炸的不吃,辣的不吃,太咸的不吃,带骨头的肉不吃,蔬菜只吃固定几种,对吧?”


  傅诚笑了,“真是麻烦你了,记得比我还清楚。”


  “那是当然的,不然对不起你每次给的那么多小费。”


  傅诚和她约好了去拿饭的时间,就匆忙脱光衣服进了淋浴间。本来公司就只是公司,没有这些设施。但傅诚害怕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每次少爷一走,他就搬到公司住,后面干脆在办公室里面修了间小卧室。


  随便冲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味道,又换了套崭新的衣服,傅诚还不放心,拉开抽屉翻出几百年前当时手下罩着的KTV小妹送给他的古龙水,往身上喷了几下。他皱着鼻子闻了闻,确认应该是没有什么怪味了,才打开门走出去。


  潮记离公司很近,天逐渐暗了,道路两旁的酒吧、夜总会和台球厅都点亮了招牌。傅诚穿过霓虹灯群、穿过刚出门准备揽客的小姐、穿过醉醺醺的流浪汉、穿过脸上全是伤还十分桀骜不驯的少年黑社会、穿过很多家24小时便利店、穿过自动售货机、穿过乱拉的电线,走到一栋低矮的房子面前。


  现在还不是潮记的正式营业时间,店里没什么人。一个戴着厨师帽的男人正在后厨颠锅,火窜得直烧天花板,上面的架子上贴着一排外卖单。傅诚敲了敲有些油污的老旧收银台,一个年轻女孩嗖地窜了出来,见到傅诚,咧开了嘴,笑得眼睛弯弯。


  “傅哥,好久不见啦,”屛屏把给他做好的菜打包,“最近很忙喔?”


  傅诚看着她拿来一次性食盒,把热腾腾的菜倒进去,“也还好吧,只是我一个人,懒得出来吃,在家自己做做,凑合凑合就好了。”


  “不能这样说,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啊!”屛屏对他挤挤眼睛,“不过你会做饭倒是蛮好的,以后好讨老婆。现在都流行家庭煮夫啦,要抓住一个女人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那有什么用?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随时会被砍死的黑社会?”


  “傅哥,这就是你不懂了喔,风险越大,钱挣得越多,你看你年纪轻轻都住华景,我和我老豆开三辈子饭馆也买不起华景一套房。”


  傅诚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后厨的男人,“你爸怎么还搞了个帽子戴?以前没见他戴过啊。”


  屛屏笑得更深了,她把已经打包好的菜递给傅诚,“赶时髦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人人都要跟上时代,连一个破巷子里开夜宵档的都要穿制


  服扮演米其林大厨啦!”


  “屛屏!有空闲聊,没空进来给我帮忙?”


  里面的男人喊道。


  “我先走了,你们忙吧。”


  傅诚留下一叠钱,离开了潮记。
 楼主| 发表于 2025-4-4 19:48: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11 22:01 编辑

      傅诚打车来到了华景山庄。

  这地方虽然叫山庄,但并不在山上,而是位于郦水寸土寸金的CBD区。小区绿化做得非常好,一进来还以为到了新加坡滨海湾花园。傅诚住在这里很多年,对这些风景熟视无睹。他进了一栋高楼,坐电梯来到顶层。

  傅诚打开锁,房子里没有开灯,门口鞋架上却多了一双皮鞋。傅诚停顿片刻,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了玄关处,换好拖鞋,推开了卧室门。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落地窗旁边,望着楼下密集的建筑群,和正在出演灯光秀的郦水湾。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傅诚顺着窗外微弱的光看见他肩颈的曲线,被解开几粒纽扣的衬衫下隐隐露出的肌肉线条。

  傅诚闭了闭眼,走上前,跪在男人脚边,用头蹭着他的膝盖。

  男人伸手抓了抓他有些短的头发,低声说,“怎么才回来?肥豪的事,很难搞吗?”

  “没有,”傅诚侧靠在他的小腿上,“他说货在黄绿那,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一有消息我就把黄绿抓过来。”

  男人不置可否,指尖从他的头发一直滑到脸,又滑到他唇边,把手指伸进去,夹住他的舌头,在他嘴里搅弄。傅诚呼吸急促,几乎是在瞬间就起了反应,他羞于让男人看见,把腿夹紧,用手捂住了那处。

  “别弄......我带了潮记的菜......吃完再做......”男人的手还在他嘴里,傅诚有些口齿不清地请求道,一双眼睛已经起了雾气,某处的布料湿了一小块,看起来再被玩一会就要爽得流下生理性眼泪。

  男人轻笑一声,抽出手,站起身,把腿软的傅诚扶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到了客厅。

  傅诚站着缓了一会,才跟男人说,“我去开灯,好吗?”

  男人颔首。

  傅诚打开灯,白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照亮了年轻男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他皮肤很白,睫毛纤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生得最好的还是他那双眼睛,瞳孔颜色比旁人浅,眼尾上挑,看人的时候暧昧又多情,很难不让人产生多余的联想。

  这是谢家的大少爷,谢明琮,也是傅诚的少爷。

  傅诚父母双亡,他十四岁到谢家,此后一直在给谢明琮当狗。十几年来,脏事烂事一件没少做,把自己的名声弄得一塌糊涂不说,甚至把身体都贡献给谢明琮当泄欲工具。

  当然,“贡献”这个词用得不大妥当,他巴不得和谢明琮发生关系,但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可他没料到谢明琮对他这具并不秀气的身体也很感兴趣,谢明琮要,他就给,这是他们一贯来的相处模式。从谢明琮成年起,他们维持这种关系也将近十年了。谢明琮从谢宅搬出来买了这套房子后,傅诚就一直和他住在这里。

  傅诚原本也没有名字,在遇到谢明琮前,他只有一个姓,其他人都叫他“阿傅”。到谢宅第一天,谢明琮就给了他新的名字。那时谢明琮的父亲刚给他买来一匹小马,谢明琮举着马鞭,骑着小马,满花园乱转。小马胆子小,刚到新环境,害怕得横冲直撞,撞碎了谢明琮母亲收藏的掐丝珐琅青花瓶,踩烂了盛开不久的绣球花。

  一堆佣人跟在谢明琮后面抓那匹小马,却一个两个都被踹开。后面,管家干脆不管了,他在阳光下跑得全是汗,不顾风度地瘫坐在地上,像一滩化掉的肥油,他的五官好像都要随着阳光的炙烤逐渐融化,掉落在地。

  管家看着正骑着马糟蹋草坪,还咯咯直笑的谢明琮,嘟囔道,“这样也好,反正花园也不用我来修,之前可都是骑在我身上的,每天爬两圈,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骑在你身上?”傅诚站在管家旁边,很惊愕,“你是说他之前骑着你满花园爬吗?”

  管家才发现傅诚的存在,他吓得身体一抖,随后看向傅诚,“你是刚来的那个?小保镖?”

  傅诚点头。

  管家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相片给傅诚看。上面是谢明琮骑在管家身上,笑得特别开心,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谢明琮不仅骑着管家,还伸手扯着管家的嘴角往上拉,把他的表情强行扯成了一个笑容。

  “唉,”管家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天天都要驮着他在这院子里爬至少两圈,把我的腰都快要弄断了。我家这个少爷太骄纵了,脾气太坏,不把佣人的命当命,你以后就自求多福吧。”

  那是傅诚第一次感受到纯粹的恶意。

  傅诚是遗腹子,母亲在他十岁时也去世,后面他还被卖给人贩子,遭遇过不少折磨,但那些人的恶,是有理由的。他们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权。谢明琮的恶,则是没有理由的,仅仅是出于玩乐目的,是最纯粹、最天真的孩童的恶。

  小马累了,坐在半路不走,谢明琮拿马鞭抽了它好几下,它还是纹丝不动。谢明琮很快就觉得无趣,从马鞍上跳了下来,牵着小马回马圈,就在此时,他看见了傅诚,眉毛一挑,牵着马走到了傅诚旁边。

  “喂,你是新来的下人?”

  谢明琮离傅诚很近,傅诚被他那张过于昳丽的脸晃了一下,半晌没接话。

  “你是哑巴?不会说话?”谢明琮狠狠地弹了下他的脑袋。

  傅诚疼得捂住额头,摇摇头说,“我会说话的。”

  谢明琮冷嗤一声,说,“跪下。”

  “什么?”傅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望着四周,无论是管家、佣人还是园丁,每个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看谢明琮。谢明琮的神色已经很不耐烦,看起来极度不愿意再重复第二遍。傅诚忍住快要流下的眼泪,双腿弯曲,直直地跪了下去。

  “笨是笨了点,但是好乖,”谢明琮满意地揉弄他的头发,“听说你还没有名字?我给你起一个,你就叫傅诚吧,知道是哪个字吗?就是忠诚的诚,你要一辈子对我忠心耿耿,一切以我为先,听懂了吗?”

  傅诚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谢明琮。小马躲在谢明琮身后,打了个鼻息,浅棕的鬃毛被落日镀成金棕色。谢明琮挡住了马头,那些毛好像是从他脊背中生出,在郦水湾吹来的海风中摇曳。

  他昂首挺胸,骄傲无限,锁骨到下巴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他像一只金鬃的小马。

  “怎么一直在发呆?要糊了。”

  带回来的汤有些冷了,傅诚把汤倒回瓦罐里,用小火煮着。谢明琮从傅诚身后环住他,在他脖子上啄吻了几下,又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握住他的手,关上了燃气灶。

  “没什么,”傅诚摇摇头,把汤端上桌,“只是想起来好久之前你有一匹小马,后来不记得去哪了。”

  谢明琮给他盛了一碗汤,又拿出个小碗,单独盛了一碗,淡淡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它好像来了没多久就生病了,也许病死了。”

  傅诚看着晶莹的汤落入碗里,心口无端发闷。他没有再说话,帮着谢明琮拿小碗盛菜。

  今晚的菜色都是谢明琮喜欢的,在饮食上,他虽然挑食,但也不需要米其林三星。正相反,他爱吃的都是街边随便一个炒菜馆就能买到的,碗仔翅、烧腊、芥兰炒牛肉......

  将菜盛到小碗里,他们一同站起,走近一个紧闭的房间。

  谢明琮打开门,把菜放在供台上。傅诚递给他三根点燃的线香,自己手里还有三根,两个人一齐对着贡台拜了三下。

  贡台上摆着张黑白的遗像,是一个五官大气明艳的女人,她笑容灿烂,浓黑的卷发如瀑布般倾泻。

  “妈,”谢明琮说,“我最近很忙,刚从英国回来,有两个月没来看你了,你不要怪我。今天阿诚买了你爱吃的东西,你多吃一点,不要为了漂亮减肥。”

  他握住傅诚的手,倒了杯酒,洒在菜上。又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插在香炉里。

  “在下面,想喝就喝,想抽就抽,没有人再管着你了。我和阿诚都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上完供后,两个人回到餐桌上,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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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搞的?”谢明琮摩挲着他背上一道新鲜的伤痕,声音有种餍足后的暗哑。

  “前几天抓肥豪的时候,被他手下小鬼划了一刀。”

  谢明琮蹙眉,把傅诚翻过来,“那你的人呢?都干什么吃的?你别太惯着他们了。”

  傅诚很久没有经历过性事了,谢明琮不在的时候,他完全没心思想这些,连自慰都很少有。今天一来谢明琮就这样玩,他有点受不了,还没从那种濒临死亡的灭顶快感中缓过来,眼神很涣散。

  谢明琮很喜欢傅诚这种被自己弄坏的表情,他伸手抚摸傅诚的左胸处,那里有一个纹身,表面上是一匹踩着星星向前的小马,只有谢明琮知道,那匹马的线条是由自己名字的拼音组成的。

  他们第一次之后没多久傅诚就去纹了这个图案,他告诉谢明琮,这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希望谢明琮永远像匹马一样,在广阔的世界里奔腾,不要停下。

  谢明琮那时还说,“别的黑社会都左青龙右白虎,只有你纹一匹这么小这么可爱的马,别人跟你打架,一不小心把你衣服撕坏,露出来这个,都要笑死啦。”

  “不可能,”傅诚看着他,目光灼灼,“这个地方以后只给你看,现在都没几个人敢近我的身跟我打架,谁还能把我衣服弄坏?”

  如今,那匹小马被一道棕色的疤痕劈成了两半。

  过了很久,傅诚眼神才聚焦。谢明琮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在他脖子上或咬或吮,弄出一个又一个痕迹。傅诚有点痒,还有点疼,但他无所谓,很乖顺地随便谢明琮动作。

  “你身上有股味道。”谢明琮说。

  傅诚以为自己身上还有血味,他凑近自己的胳膊嗅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

  这时谢明琮又说,“是香味,你喷香水了?去见谁啊?”

  “没有谁,”傅诚抱着谢明琮,“下午我让他们审肥豪,肥豪嘴太硬,怎么搞都不说。最后还是我审出来的,身上沾了血,怕你闻到不舒服,所以喷了点。”

  谢明琮挣脱他的怀抱,抬起头,低声说,“他们都是废物?保护你不行,审个人也不行?这样还混什么黑社会,回家跟着阿嬷割稻子卖鱼蛋不好吗?都是你给惯出来的,没事干就带他们去KTV喝酒庆功,闯祸了也舍不得罚。”

  傅诚笑道,“他们都是小孩呀,我怎么好对他们太坏?今天我问阿雀,他跟我说他才十七岁,这么一想,他好像十四、五就跟着我了......”

  谢明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阿雀是谁,以前好像见过几次,是给傅诚开车的,那个小孩把傅诚喜欢听什么电台、什么歌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雀人特别瘦,个子又高,像根竹竿,长得很秀气,不像男孩,但打起架来又狠又黑,看起来单薄实际身上全是精瘦的肌肉。傅诚好像尤其喜欢阿雀,干什么都要带着阿雀去。谢明琮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差不多和阿雀是一个类型的,他有些不爽,捂住了傅诚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他坐起来,抽出根烟。傅诚从抽屉里拿出火柴,擦燃了一根,给他点烟。

  “还在用火柴?你真念旧。”

  傅诚笑笑没说话,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个人靠在一起吞云吐雾。

  “英国怎么样?漂亮吗?”傅诚问。

  “还行吧,”谢明琮说,“总是阴天,总是下雨。你想去吗?下次我们一起去。”

  “算了吧,我不会说英语。”

  “这有什么的?我会就行了。”

  傅诚没有回谢明琮的话,有水滴拍在窗子上,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傅诚越过谢明琮往窗外看去,又下雨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4-4 20:4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1:07 编辑

      谢明琮晚上睡不安稳,经常被魇住。有段时间傅诚门都不出,每天和谢明琮做爱做到昏天地暗,做到分不清时间和空间,就是为了消耗掉他的体力,让他能睡着觉,不说梦话。

  开始吃药后他的情况好了不少,但昨晚又开始了。谢明琮眉头拧在一起,出了一身的汗,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傅诚被他吵醒,本来想下床拿条毛巾给他擦汗,却被他紧紧抱住,完全挣不开。傅诚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去了谢明琮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傅诚把谢明琮抱在怀里,像妈妈安抚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又用手在他眉间轻轻抚摸,试图抚平他的眉毛。

  半梦半醒地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谢明琮已经不在床上了。

  傅诚下床洗漱,看到谢明琮给他叫了早点,还是热的。他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塞在嘴里,又去翻抽屉。里面全是药,傅诚给谢明琮按照日期和用量排好了,一颗颗放在盒子里。傅诚拿起透明盒数了一下,数量是对的,谢明琮没有少吃药,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他在英国那两个月,万一曾经犯过病,晚上没人安抚他,能好好睡觉吗?

  傅诚想着,又捏了捏眉心,告诉自己别再为他担心。

  下午,傅诚才到公司。昨晚前半夜几乎都和谢明琮在床上厮混过去,后半夜谢明琮又犯病,搞得他也没睡好,吃完早饭,实在撑不住,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了一点多。

  他已经三十岁,这几年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本来他就有很多旧伤,加上多年来作息、饮食都不规律,又抽烟又喝酒,有时候还纵欲,身体不知道到底有多差,他从来也没查过。

  他每天打打杀杀,打输了就下次继续,打赢了就去夜总会唱歌喝酒,日子浑浑噩噩地过,越过越看不到头。也许哪一天他突发奇想去做个体检,就会发现自己抽烟抽成了肺癌晚期,明天早上就会立刻暴毙。

  报纸上会这样刊登他死去的新闻:鸿盛堂臭名昭著的“黑手阿傅”抽烟抽成大黑肺!三十岁癌症去世!而他的肺部照片则会被张贴在公益广告上:再不戒烟你的肺就会变成这样!,还有烟盒上:看到这样的肺,你还敢买烟吗?请为你的下一代戒烟。

  坐电梯上了五楼,身边穿着西服,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一个个都眼神呆滞,麻木不仁。傅诚看着他们,身上一阵恶寒。

  刚出电梯,在走廊上就听见阿乐的声音,“顶你个肺!这都他妈的什么鬼天气!天天下雨!下雨!下雨!下你妈个比啊!”

  “你骂这么脏,把老天骂哭了,小心他专门跑到你家房顶上下。”傅诚笑着推开门。

  众马仔看到傅诚,纷纷站起身,一齐喊,“傅哥好!”

  傅诚被他们吵得头疼,摆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他在椅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那边的几个年轻男孩凑在一起打扑克,打着打着又不干不净地骂起来,互相往对方脸上贴条。

  阿雀走过来,凑在傅诚耳边说,“傅哥,黄绿有消息了。”

  被傅诚旋转的笔掉在了桌上。

  “那么快?”傅诚问,“以黄绿的本事,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找到吧。”

  “他人在泰国,可能要带着货走线跑路了。”

  傅诚用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沉默片刻说,“有消息出来立刻告诉我,我亲自去一趟。”

  电视上在放新闻,xx帮会和xx帮会又火拼,死了好几个人,警察也来了。未成年人帮扶中心的社工告诫家长要看好孩子,关心孩子身心健康,不要让他们辍学出去学习不良风气,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傅诚抬头看着天花板,被白炽灯照得眯了眯眼,他用手挡了一下,侧过头对着正在打牌的年轻马仔们笑骂道,“听见没?你们都赶快回家找爸爸妈妈,在这瞎混,说不定某天就莫名其妙被人砍死啦!”

  “我老豆老母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傅哥才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阿乐甩出一张牌,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傅哥就是我老豆!”

  其他人附和道。

  傅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拽了个抱枕扔到阿乐身上,“干!我哪有你们这么大的儿子?少碰瓷!”

  阿雀很少看到傅诚直达眼底的笑,今天傅诚心情似乎真的不错。风把窗外的树木吹得沙沙响,阿雀在室内仍戴着鸭舌帽。他看着傅诚和马仔们打闹起来,拉低了帽檐,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碰到一个怯生生的男孩,他低着头,在走廊上徘徊,见到阿雀,浑身一抖。

  阿雀挑挑眉,“找谁?”

  男孩迅速抬起眼,又垂下头,“我......我来面试,你们这里要人吗?”

  “面试?”阿雀噗嗤一笑,“搞错啦弟弟,我们是黑社会,不搞那一套的。”

  阿雀和走错楼层的男孩一起进了电梯,到了三楼,男孩迅速地跑了出去。他佝偻着身体,显得没有什么朝气。阿雀想到自己刚来鸿盛堂时,应该也是这个样子。那时傅诚比他高很多,笑眯眯地揽着他进了一间台球馆,“雀仔,你要加油啊,我看你很厉害,再过几年这一片的场子都能交给你了。”

  傅诚倚在台球馆的玻璃门上抽烟,左手握着一盒火柴。阿雀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要用火柴点烟,不用打火机。当时,他问出这个问题了吗?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傅诚逆着光站着,通身黑暗。天空又阴下去,落起小雨滴。一阵风吹起傅诚的衣角,像要把他卷走。傅诚身高有185,人也并不瘦弱,衣服下藏的是多年来打架火拼练成的肌肉。阿雀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傅诚轻飘飘的。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傅诚。傅诚却搓灭了烟,回头对他说,“走吧。”

  阿雀抓了个空。

  他又把帽檐往下按了按,贴着道路的边缘往前走,没有抬头和任何人发生眼神接触。过了两个红绿灯,一个十字路口,他来到一家老旧的电影院。

  电影院的招牌都脱落了,只能看见“橙......影院”这几个字。里面的售票员老头往自己脸上盖了一张报纸,睡得正香。阿雀敲了敲玻璃,那老头浑身一抖,报纸掉在地上,上面有个很大的新闻标题,“郦水首富与公署警长达成会面,宣称将联手维护郦水安全”。

  老头皱皱鼻子,不耐烦地问,“干嘛?”

  “看电影。”

  阿雀指了指一直跳动的屏幕,上面写着:《冥府幽灵》,二号厅,上映时间三点半。

  老头扫了阿雀一眼,“一个人?”

  阿雀点点头。

  老头在机器上操作几下,拽出一张电影票扔给阿雀,又把那张报纸捡起来盖在脸上。

  电影开场半小时,影厅里才进了第二个人。他坐在阿雀旁边,屏幕上的电影正演到恶鬼吃人,血肉横飞,阿雀目不转睛地看着,瞳孔倒映出长发女鬼可怖的脸。

  “傅诚最近一点动静都没,他知道谢钧和谢明琮要干嘛吗?”

  男人问。

  阿雀仍盯着屏幕,“他应该不知道。”

  男人点点头,“黄绿人还在泰国,流星身体不行了,他拖着流星,一时半会走不了,这是好机会,你把傅诚引到那边去。”

  阿雀没有回答,男人站起身,离开了。阿雀独自坐在那里看完了整部烂俗恐怖片,结尾浮现一排大字:本故事纯属虚构,世界上没有鬼神,切勿封建迷信。

  鸿盛堂也拍过电影,都是些三级色情片。傅诚经常往片场跑,阿雀有时要交账,找不到他人在哪,就去影棚找他。旁边一男一女干得火热,呻、吟声、肉体碰撞声不绝于耳。傅诚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头靠在墙上,往下一点一点。

  阿雀过去拍醒他,傅诚刚睡醒,迷茫了两秒,又换上平时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阿雀把台球厅、KTV、夜总会的账本交给他,傅诚看都没看,摆摆手说,“不用给我看,你做事我放心。”

  傅诚从来不和女人接近,每次庆功宴,他把马仔们带进夜总会,点了一堆酒和一堆小姐后,就坐在一边抽烟,喝闷酒,不说话。有时他会唱歌,唱的都是都是很久以前的老歌。意外的,傅诚唱歌很好听,阿乐一听到就夸张地奉承,“我看傅哥唱歌都有好过四大天王,长得又这么靓,做什么黑社会大佬?应该去做偶像明星!”

  “去你的吧,”傅诚笑着拿胳膊顶阿乐,“天天打架,一出道就会被家长联名上书说是劣迹艺人带坏青少年啦。”

  很多马仔私底下议论傅诚,说他早年被仇家寻仇,那个地方受了伤,成了阳、痿,不近女色还要天天往三级片片场跑就是想过个眼瘾。但阿雀知道,傅诚有一台自己的小摄影机。他喜欢坐在导演旁边,指着屏幕里一双男女放大、连接在一起的部位问导演,为什么这个镜头要突然拉近?

  “这样才有视觉冲击力啊,靠,看av不就是要看这个?”

  阿雀回去的时候去了台球厅一趟,收了今天的账。出了门,走着走着,他停止脚步,调转了方向。他又穿过很多条马路,路过很多的人。

  有警察在路边巡逻,看到阿雀,眉头一皱,拉住了他。

  “喂,小鸟,又要往哪去?你们这两天最好安稳点,别让我拽到小辫子。”

  “张sir,还不够安稳吗?买个冰淇淋而已,别那么紧张。”

  阿雀吃了口手里的甜筒,他嘴边一圈白色的痕迹。

  警察看见他伸舌头舔去嘴上沾到的冰淇淋,红艳艳的舌在纯白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红。警察嫌弃地放开抓着他t恤的手,拎着警棍转头,回到马路上,警惕地看着四周。阿雀整了整被捏皱的衣服,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走进潮记。

  傅诚正靠在收银台上和屛屏说话。屛屏见阿雀来了,伸手一指,傅诚转过头去,笑着问阿雀,“怎么回来了?没和台球厅的人吃饭?”

  “他们有事。”

  傅诚没再多问,他示意阿雀自己找个位子坐下,跟屛屏点完菜,回头坐在阿雀对面。

  他点了两碗牛腩面,西多士、鸡蛋仔、还有鸳鸯奶茶。阿雀嗜甜,这些东西一大半都要进阿雀肚子里。屛屏上菜的时候还说,“傅哥每次来都是给别人点菜,昨天刚给少爷买完,今天又请雀仔吃饭,还不知道傅哥自己爱吃什么喔。”

  傅诚帮屛屏把菜从托盘上拿下来,笑道,“潮记做什么我都爱吃。”

  阿雀拆开两双一次性筷子,递了一双给傅诚,两个人边吃边闲扯了几句。天色逐渐暗下来,霓虹灯亮起,门口的警察不见了,白天隐藏在黑暗中的蠢蠢欲动的罪恶,到了夜晚也纷纷显现。

  傅诚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擦了擦嘴。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往阿雀手边也放了一根。傅诚边起身边对阿雀说,“最近其它事你都不要干了,我叫别人去,你专心查黄绿,如果他真从泰国出去了那就没法追了,尽快给我消息。”

  阿雀点点头,傅诚又打包了两个菜,结完账,走进了黑暗中。

  傅诚去了宏达,谢明琮还在开会。傅诚在会议室外面等着,他站在48层的高空往下看,这座城市的喧嚣都不复存在,只有奔腾不息的车流,玩具般移动着。远处的郦水湾上空有无人机表演,机群不断组成汉字,先是“xxx我爱你一生一世”,后是“xxx你愿意嫁给我吗”。

  背后的门开了,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一股冷风袭来,冻得傅诚搓了搓胳膊。谢明琮西装革履,身姿挺拔,面容昳丽又不失冷峻。他挥散人群,走到傅诚旁边,“怎么站在这,不去我办公室等着?”

  傅诚等人全都坐电梯离开,才放松地靠在谢明琮身上,蹭了蹭他的肩膀,“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谢明琮听得心软了下来,他牵着傅诚的手,进了办公室。傅诚把食盒和餐具都准备好,放到他手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滑到窗边,继续看着远处的无人机。“爱你一生一世”和“愿意嫁给我吗”都不见了,机群组成一个图案,是穿着礼服的新郎和新娘,看起来似乎求婚成功了。

  “你吃过了?”谢明琮问。

  “嗯,本来想和你一起,阿雀正好来了,我请他吃了一顿。”
 楼主| 发表于 2025-4-4 23:39: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3:59 编辑

      谢明琮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瞥了傅诚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你真大方,三天两头不是请吃饭就是请喝酒,你要是我大哥,我一定对你死心塌地,这辈子就认你一个。”

  傅诚笑了,眼睛弯弯,走到谢明琮身后帮他按肩膀,“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这点小恩小惠不算什么。”

  谢明琮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吃完了,傅诚把一次性餐具全都丢进垃圾桶,擦干净桌子,回来继续帮他按摩,“我最近要去一趟泰国,你一个人,不要太累,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少熬夜加班,我会告诉潮记每天给你送餐。”

  “你去干嘛?”谢明琮皱眉,“黄绿在泰国?”

  傅诚点点头。

  谢明琮没有再看傅诚,只是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出去。”

  傅诚侧过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他不笑了,淡淡道,“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如果我真想走,早趁你去英国的时候就走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我说了我不准!”谢明琮狠狠一拍桌子,“黄绿那批货,不要就不要了,别说出国,没有我陪着,你连郦水都不准踏出一步。”

  “谢明琮,27岁了,能别耍小孩子脾气吗?”傅诚也冷了脸,“那批货值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怪罪起来怎么办?嗯?现在的位置是你付出多大代价争取来的?好不容易坐稳,又要给自己找麻烦?”

  “我不管那些!我就是不准!”谢明琮吼着,他抱住傅诚,声音有些颤抖,神经质地一遍遍重复“不准”。

  傅诚叹了口气,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着天花板,目光没有焦点,“这不是你的想法可以改变的,本来就是我疏忽,没看好,这是我自己造成的,也要我自己去解决。黄绿14岁来鸿盛堂,待了快二十年,一直忠心耿耿,论资历他比我还老,这样的人都莫名其妙跑了,我现在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只能自己去。”

  “行,你非要去,那我们就一起。”谢明琮紧紧捏住傅诚的手,傅诚吃痛,但没把手抽出,他任谢明琮动作。

  等谢明琮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傅诚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朵软声道,“你这里还有这么多工作,怎么和我一起去?我不会跑的,好不好?”

  傅诚边说,边跪在他脚边,想要解开他的裤链。谢明琮一下挥开了傅诚的手,每次遇到问题,傅诚都是先服软的那个。可他解决的方法永远只有一种,就是在性/事上讨好谢明琮。

  谢明琮厌恶这样的傅诚,这让他感觉他们之间只有性,没有其它的感情,也没有用语言沟通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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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琮不说话,他紧紧抱着傅诚,低下了头,把脸贴在傅诚的左胸。

  他感受到傅诚的心跳,砰砰,砰砰,砰。

  傅诚的胸前一股湿意。

  谢明琮哭了,他喃喃道,“我觉得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都不再想以前的事了,”傅诚揉着谢明琮的头发,眼神幽深,晦暗不清,“你也不要再想了。我说了现在我不会再走,就真的不会走。我从来都是事事依着你,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爱,只是光裸地拥抱在一起。

  谢明琮着了魔似地一直把头埋在傅诚左胸处,心脏跳动的声音让他很安心,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确认傅诚是真真切切活着的。平时那个笑嘻嘻,对一切都没所谓的傅诚,好像个假人。偶尔,他甚至希望傅诚对他坏一点,不要给他带饭、准备药,最好能揍他一顿。可傅诚不会那样对他,他知道的。

  砰砰。

  砰砰。

  砰。

  他在心跳声中闭上眼睛。

  第二天,傅诚醒得比谢明琮早。昨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窗帘没有拉紧,阳光蹦进来,在谢明琮脸上跳舞。他一只手横在被子外。傅诚把他的手抬起来,谢明琮还是没醒,他难得睡这么死。

  傅诚轻轻下床,穿上衣服,拉上窗帘。想了想,走到床边把谢明琮放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谢明琮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傅诚想到昨晚用无人机求婚成功的那对夫妻,莫名觉得谢明琮应该很适合戴戒指,还得是那种很闪的钻石戒指。他看着谢明琮挑不出瑕疵的侧脸,又想到机群组成的标语。

  爱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太动听了,也太虚假了。

  傅诚咂摸着这四个字,半晌才摇摇头,把那些滑稽的想法甩到脑后,披着外套走出了房间。

  打开冰箱,还有点鸡蛋、面包之类的。傅诚准备给谢明琮做三明治、煮咖啡。卧室门被打开,谢明琮头发睡得有些乱,他没穿上衣,靠在门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傅诚。

  这套房子的装修是谢明琮直接丢给设计师解决的,他没什么要求,只说,尽量简约,不要搞得花里胡哨。最后呈现的结果也的确就是这样,很简单,也很精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很像样板房。

  傅诚围怕衣服被油溅到,围了个围裙,拿着个小锅煎鸡蛋和培根。谢明琮静静看着他,今天是郦水夏季难得的晴天,傅诚站在阳光里,身上像罩了层柔光滤镜。

  一切都很美好,温馨,祥和,谢明琮觉得自己现在随手给傅诚拍张照片都可以上房产公司的样板房家居杂志,上面的标题写的应该是:选择xx公司,给您和家人一个最温暖的家。

  只要他们不说话,不接触,这份平静就会一直维持下去。

  可惜傅诚还是转过了身。他做好了所有东西,把三明治组装好,自己往嘴里塞了一个,把另外一个装进盘子里,准备放到桌子上。他一回头,却被站在身后的谢明琮吓了一跳,“怎么不睡了?我把你吵醒了?”

  谢明琮摇摇头,上前抱住傅诚,蹭着傅诚的脸,像在撒娇。

  傅诚一只手把三明治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光裸的脊背,笑道,“穿件衣服吧少爷,大早上的这样投怀送抱,小心擦枪走火耽误你上班。”

  谢明琮什么都没说,又静静抱了他一会,两个人谁都没再提傅诚去泰国的事。

  洗漱完,谢明琮坐下来吃傅诚准备的早餐。傅诚已经吃完了,他把一杯没有加糖加奶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去厨房洗干净了杯子,傅诚穿好外套,向大门走去。

  “等我一起,我送你。”谢明琮叫住他。

  傅诚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他扫了谢明琮一眼,“你现在出门是不是太早了,没必要看我这么紧吧,我又不是随时要跑路。”

  谢明琮三两下吃完了早饭,站起身时椅子在地面上拖曳,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他轻飘飘地甩给傅诚一个眼神。傅诚被那没有温度的注视刺得浑身一抖,闭了闭眼,垂下头,没再说话,乖乖等着谢明琮和他一起出门。

  上了谢明琮的车,傅诚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电话给阿雀。谢明琮听到他说“不用来接我了”,然后是一连串的嗯嗯,他语气中带着笑,听起来很轻快。

  “是谁?阿雀?”

  傅诚挂了电话,点点头。

  “他天天都来接你?”谢明琮启动了车,眼睛盯着前方,没有看傅诚,状似不经意地问。

  “不是,有空就来,我每天去公司的时间不一样,”傅诚说,他抽出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含糊道,“我忙得很,根本没有那个心思给你戴绿帽子,就算有,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也不会找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你敢有一个试试看,想都不准给我想。”谢明琮面无表情,一脚油门踩下去,傅诚没拉扶手,脑袋往后一仰,扯得脖子疼。

  他揉着自己的脖子,笑道,“不是吧少爷,这么霸道?想想都不行啊?我这个人看到帅哥就忍不住幻想怎么办?你给我修修脑子吧。”

  前面是个很长的红灯,谢明琮把车停下,转过头来瞪着傅诚,“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把你一脚踢下去。”

  傅诚拿下嘴里的烟,迅速凑过去在谢明琮脸上亲了一下,“开个玩笑,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我要你就够了。”

  他脸上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傅诚打开车窗,风灌了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飘起,他看着窗外,没有看谢明琮。红灯结束前的最后一秒,他还是没忍住刺了谢明琮一句,“你那么介意我和别人,阿雀你都要管,当初是怎么同意把我送给sam?”

  倒计时结束,红灯跳成了绿色。谢明琮没有开车,后面还排着条长龙,不少人开始骂街,喇叭声此起彼伏。

  傅诚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点了点方向盘,说,“走吧。”

  晨间电台还没开始,正在重播昨天的节目,是个调解类的。男的说女的拜金捞钱,女的说男的出轨了一群小姐,把钱都在夜总会花光了,两个人都声泪俱下。主持人最后总结道:还是黑社会害人,如果不是黑社会开赌场、夜总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误入歧途,摧毁自己原本美满的婚姻和家庭,我们都要全力支持警察总署对黑社会的清理活动,希望各位民众踊跃向警方提供证据。

  傅诚笑得停不下来,谢明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脸色不太好。傅诚全当没看见,他又切到另一个音乐电台,跟着歌哼了起来。
发表于 2025-4-5 08:42: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忧郁de农村人125 发表于 2025-4-4 19:48

摩多摩多,先吃一口꒰ *•ɷ•* ꒱不过老师好像格式输入有点错误唉XD看起来是编程的样式
 楼主| 发表于 2025-4-5 13:30: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悌之 发表于 2025-4-5 08:42
摩多摩多,先吃一口꒰ *•ɷ•* ꒱不过老师好像格式输入有点错误唉XD看起来是编程的样式 ...

我勒个。。。因为那段有h所以我想隐藏,但我不太会用那个隐藏码......?等我改一下,没有用过论坛5555,谢谢评论
 楼主| 发表于 2025-4-5 18:36: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10 19:30 编辑

       到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傅诚推开车门,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在口袋里摸起了火柴,准备点烟。

  “你就不能少抽一点?”谢明琮拽着傅诚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关上门,抢走他叼着的烟。谢明琮打开车窗,隔着很远的距离把那根烟丢进了垃圾桶。

  傅诚给他鼓掌,“好准,三分。”

  说完,他又抽出一根烟。

  谢明琮被傅诚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放在以前,傅诚都把他的话当成圣旨,他不让傅诚抽烟,傅诚能把家里所有的烟全部扔掉。可那是曾经,现在傅诚整天这副德行,不知道是在折磨别人还是折磨自己。

  傅诚看谢明琮一脸严肃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过去轻浮地拍拍谢明琮漂亮的脸,“你少说我,你自己熬夜熬少了?我要不去宏达找你,你估计天天都能在那通宵吧。我怀疑你药都没按时吃,你最近又有点犯病了。”

  “没有,”谢明琮声音闷闷的,“我都吃了,这个药吃太久了,可能效果没以前好,过两天你陪我去看赵医生。”

  “我没空,”傅诚再次推开车门,“我说了我要去泰国,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

  谢明琮一个眼刀甩向傅诚,正要发作,车窗却被人敲响。一个警察拿着个小本子站在车外,他很年轻,浓眉大眼,警服和警帽整理得一丝不苟,标准得随时可以当教科书上的警察模特。

  他一边敲车窗,一边指着手里的小本子。谢明琮懒得理他,傅诚却笑了,伸手越过谢明琮摇下驾驶座的车窗。

  “先生,这里不能停车的,您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再违规停车我只能给您开罚单了。”

  傅诚笑得更开心了,“阿sir,上来就要开罚单啊?警官证有没有啊?最近很多人冒充警察骗钱的。”

  年轻的警察没有回答,他把证件举到傅诚面前。傅诚扫了一眼,张永灿,初级警员。

  谢明琮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塞到警察手上,“够了吗?记住我的车牌,以后你都别管我,我想停哪就停哪。”

  警察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谢明琮又拿出一叠钞票,看着警察,“还要吗?”

  “少爷出手也太阔绰。”傅诚吹了声口哨。

  张永灿磨了磨后槽牙,拿着钱,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开了。

  他去了马路对面巡逻的地方站定,本来他被派到这里是为了监视马路对面的鸿盛堂公司。他来这条街两个多月,这帮黑社会却出奇地安分守己,张永灿连个小喽啰都没抓到。

  从小,张永灿看美国动作片长大,高大英俊的罗杰.摩尔穿着格子衬衫优雅地杀戮,惩恶扬善。他长大后如愿以偿地进入警校,成为警员。可入职到现在的两年没让他变成007,反而整天被指着头骂。上司说他什么都干不好,干脆去当交警贴罚单啦,还能挣钱。

  张永灿的确被上司逼着成了半个交警,日常就是一边巡逻一边给汽车塞罚单,他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在这些车主身上,顺着马路一辆辆贴过去。有的人从写字楼里出来,看到车窗上被塞的罚单,哀嚎着求张永灿,“阿sir!我就上楼拿个东西,停了都没五分钟,这也要罚?就不能网开一面?”

  “违规停车都要罚,无论停多久,我公事公办。”

  张永灿说着,转身给下一辆车开罚单。

  后面的人嘟囔着骂他,“干你娘!一个交警有什么好拽的!还不是要靠我交的税吃饭?一群蛀虫!”

  张永灿顿住脚步,握紧了拳头,想回去把那个人狠狠按在车窗上,跟他说“我才不是交警!警察也不是吃白饭的,一年要牺牲很多人。没有警察,你早就被黑社会弄去吸/毒、嫖/娼、赌钱、借高利贷了!”,可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今年25,一回家就被安排相亲,到现在没房没车,未来还要养老婆孩子,是要现实一点了。所以当那个坐在豪车里的男人甩给他一堆钱时,他只是不爽地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

  天空又暗下去,淅淅沥沥落起小雨来。周围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或拿公文包挡在头顶,或跑到便利店里躲雨。有的人习惯了郦水反复无常的天气,随身带伞,漫步在小雨中。马路周围有些店家打开了灯,在灰白的日光下一闪一闪。

  张永灿换上雨衣,他看到刚刚那辆车的门被打开,副驾驶上找他要警官证的男人下了车,后面紧接着伸出一把伞,男人没有拿。

  男人身高腿长,头发像是刚剃过没多久,长短不一,他容貌俊秀,面部轮廓立体而深刻,笑起来带点痞气,左边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耳垂上挂了个小环,额头靠近眼睛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他站在原地用火柴给自己点了根烟,随手掀起被雨淋湿的头发,露出大而深邃的眼睛,又对着车里说了些什么,才转身进入写字楼。

  张永灿知道,那是鸿盛堂南分舵的老大,傅诚。他下手是出了名的黑,名声很臭,可这一带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因为傅诚罩着这几条街大大小小很多店,从不找店家要保护费。

  前面那个菜市场的很多阿嬷一提到傅诚就捂着嘴笑,“太靓了,又能干,还会说话,我要再年轻二三十岁肯定会追他啦。”

  正因如此,张永灿试图从街坊邻居突破鸿盛堂的计划完美落败。他只能日复一日站在这里,看着傅诚和几个马仔抽烟、喝酒、唱K、吃牛腩面、打台球、在街上闲逛。

  很长时间了,张永灿颠覆黑社会的理想毫无进展。唯一可说的是,他和傅诚最亲近的马仔阿雀打过交道。

  前几个月,阿雀在医院抓到个小偷送到警察局,小偷一口咬定阿雀才是偷了别人救命钱的人。

  “阿sir,他可是黑社会,你不要相信他的话啊,都是他干的,还嫁祸给我。”

  张永灿知道阿雀是傅诚的人,之前上司给他的资料里有阿雀的照片。他对黑社会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把小偷扔进拘留室后,他又把阿雀拷在椅子上。

  阿雀很无奈,用那双细长的眸子看向张永灿,“不是吧阿sir,我做好人好事也要被抓啊?”

  张永灿没理他,自顾自地坐在他对面,翻开笔录档案,问道,“姓名?”

  “阿雀。”

  “我问你真名!”

  “哦,好像是叫林家文吧......忘记了,好久没人喊我那个名字了。”

  张永灿写字的手抖了一下,“林”字拖出去长长的一撇。他拍了下桌子,警告道,“哪有人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你别给我耍滑头!”

  阿雀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下,“别那么凶嘛,我真的记不清了,应该是叫这个,你可以用警局的系统查下我资料啊。”

  之后阿雀又交代了年龄、居住地址、以及他是怎么抓到那个小偷的。张永灿审了他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就放他走了。走的时候阿雀揉了揉自己被拷得酸痛的手,阴阳怪气地对张永灿说,“张sir是吧?我记住了,太认真负责了,明天我给你送个锦旗。”

  第二天真有个大叔拿着锦旗来到警局,在大厅高喊,“谁是张永灿警官?”

  张永灿刚被上司数落完,心情很差,他不耐烦地走到大叔面前,大叔把锦旗往他手里一塞,“鸿盛阿雀送给你的。”

  大叔迅速跑了,张永灿把那锦旗展开一看,嘴角不停抽搐,上书两行金色大字,“神警雄风,罪犯克星——热心市民林家文敬赠”

  一只麻雀落在张永灿的肩膀上,似乎是想借他的帽檐挡雨。张永灿伸出一根手指,想摸摸它柔软的羽毛,麻雀却迅速展开翅膀飞走了。

  它落到对面写字楼五楼的一个窗台上,窗子开了条缝,傅诚站在那里抽烟。见麻雀飞来了,他挑挑眉毛,搓灭了烟。麻雀低下头用嘴清理自己被淋湿的身体,傅诚看着它发呆。

  早上他上楼后,谢明琮的车在下面停了很久才离开。傅诚握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他和谢明琮的对话窗口。他们住在一起,有话都是当场说完,很少用聊天软件沟通,上次在这上面说话还是谢明琮在英国的时候。那时傅诚看了英国的天气预报,告诉他,最近伦敦忽冷忽热,你要记得添衣服,在外面感冒发烧没有人照顾你。谢明琮只回了他一个字,好。

  很多次傅诚看着那辆停在路边的车,都想给谢明琮发消息,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总归,他们的关系没有再转圜的余地,多余的温情似乎是不必要的。谢明琮不愿意放开他,他就这样陪在谢明琮身边一辈子。只是陪着,陪谢明琮吃饭、睡觉、做/爱,更多的东西,情啊爱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了。

  过了某个年纪和某种状态再谈那些,只觉得肉麻又悬浮。

  他们现在都还很年轻,等过几年,傅诚年老色衰,打架也不行了,不知道谢明琮还会不会对他有欲望。到那时傅诚就可以离开,回老家养两只猫,种种菜,钓钓鱼,没日没夜地喝酒,等待骤然离世,或被仇家找上门砍死的那一天。

  推开办公室的门,只有阿雀来了,他一向最早到公司。他嘴里嚼着半根油条,一只手握着豆浆,另一只手拿了本书,傅诚一看,是本地理杂志,封面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你要回去当高材生啊?研究起地理来了?”傅诚走到阿雀旁边,才发现阿雀的书都拿倒了。傅诚笑弯了腰,把阿雀手里的书转回正确的方向。

  阿雀制止了他的动作,“傅哥,我不是要看字,我在看这个图,”他点了点杂志上的一条瀑布,“它这个图肯定印反了,哪有水往天上流的?”

  “说不定真有,你去看看不就不知道了。”

  阿雀没有回应,他把剩下半根油条塞进嘴里,给傅诚泡了杯茶,“傅哥,我已经查到黄绿的位置了,要不要订机票?现在订,晚上就能到泰国。”

  傅诚又想抽香烟,他摸到烟盒,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烟盒放在手里捏了捏,还是没有打开。他侧身看着窗外,拍了拍阿雀的肩膀,轻声说,“订今天晚上的吧,这次我过去,不带你了。我要是出了意外,你们不用去泰国找我,让我留在那里,也不用办葬礼。万一我走了,以后这里就交给你和阿乐了,你们去宏达找少爷,说是我安排你们继任,他会把账本都给你们。阿雀,你年纪还小,多跟在阿乐后面学学,少爷知道我看重你,我不在了,他也不会亏待你。”

  那本地理杂志还放在阿雀的膝盖上,阿雀低着头,眼睛有点湿润,他捏着杂志书页的一角,把半页纸都捏得皱了起来。他站起身,把杂志卷起来塞进口袋,对傅诚点点头,“好,我去联系那边的人。”

  关上门之前,傅诚还倚在窗台上,通过百叶窗的缝隙看雨。他半个身子陷在黑暗里,阿雀又觉得他像个没有实体、抓不住的影子。

  虽然在夏季,落起雨来还是有些冷。阿雀穿了件薄外套,他把领子立起来,遮住了脸,按着鸭舌帽往前走。途中,他又望见那个总在鸿盛堂底下巡逻的年轻警察。

  那警察的眼睛就差粘在鸿盛堂的窗户上了,不带一点遮掩。阿雀盯了他一会,勾起嘴角,摇摇头往前走去。

  他进了一个偏僻的电话亭,先拨通一个境外的电话,说了两句。停顿片刻,又按下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传来。

  “傅诚今晚到泰国,一个人。”

  阿雀低声说。

  电话被挂断,阿雀把听筒放回去,转身出了电话亭。

  路过一家面包店,阿雀进去买了一盒马卡龙。雨越下越大,乌云压下来,电闪雷鸣,像世界末日。阿雀没带伞,他坐在开着暖黄灯光的蛋糕店里,吃着刚买的马卡龙,看着被卷得不平整的杂志。

  他翻到有瀑布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世界尽头的奇迹——倒流的南极瀑布”。

  傅诚跟他说,你去看一看吧。阿雀在心里回应,我真的想去看一看,很快我就可以去看一看。

  傅哥,我知道你不想活,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一次,不要怪我,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

  我祈祷你走得快一点、痛苦少一点,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当人。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躲雨,也没人进蛋糕店。收银小妹嗑着瓜子,走到玻璃门旁边看天空,“哇靠,天这么黑!世界不是要毁灭了吧?还是有大神在渡劫?”

  “对,世界要毁灭了。”

  阿雀拽出衣领里藏着的十字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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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诚:我是一个有素质的烟鬼,不会让小动物吸我的二手烟(♡ര‿ര)

南极没有倒流的瀑布,瞎编的。



 楼主| 发表于 2025-4-6 18: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1:02 编辑

      傅诚在抽屉里翻箱倒柜,终于翻出来一盒口香糖,他拆了一条塞进嘴里。又叮铃哐啷不知道从哪找出来几根线香点燃了,他对着柜子上摆着的关二爷拜了几下,非常不虔诚地随意念了几句“二爷保佑”,就把线香插在香炉里,转身准备出门。

  外面还是瓢泼大雨,傅诚再怎么不情愿打伞,这下也没辙了。

  他拿起一把黑伞,推开门。现在过了上班高峰期,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电梯四周都是镜子,傅诚侧过身看着自己。

  傅诚原本是蓄到下巴的中长发,一般都束在耳后。黑社会最忌讳留这种发型,一是因为太张扬,二是因为打架的时候会被人扯着头发往墙上砸。傅诚倒是无所谓,郦水没有几个黑社会有能跟他一搏的能力。

  他把头发留长,却也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主要是为了在床上讨谢明琮欢心。

  谢明琮喜欢从后面操、他,拽着他的头发让他仰着脑袋。

  傅诚的发型在一众平头短发里太过显眼,前几天他为了潜伏进肥豪的迪厅抓人,自己动手把头发剪短了,现在有点像狗啃出来的。

  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这是一个有些憔悴的年轻男人,头发不太整齐。一直勾着嘴角,笑容却不到眼底,眼下还有一片青黑。

  电梯的另外一边墙上贴着个保健品广告,品名是英文的,一串s还有几个y,左边写着标语“营养自然,每天呵护您的健康”,旁边还印了个穿着白大褂的秃顶老头。老头的头衔是:xxx附属医院xx主任,为此产品倾情代言。

  傅诚看着自己的脸色,又想起写字楼里行尸走肉般的上班族,非常理解为什么保健品公司要在这里贴广告。

  他出了大楼,余光瞥到旁边的药房,顿了顿,走进去花三百多块钱买了罐这个ss什么y的维生素片。

  在出租车上,他把口香糖吐到纸巾里,往嘴里丢了一片维生素,酸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靠!什么东西!”傅诚嘟囔着,把那个药片也吐了出来。

  他被自己逗笑了,搞不懂自己在发什么神经。

  横竖都是烂命一条、混吃等死的人了,还要搞给关二爷上香祈祷、吃保健品的这一套,真没劲。

  傅诚打车到郦水郊区的一座山,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他在车上睡着了。他梦见谢明琮、梦见阿雀、梦见肥豪,梦见许许多多的人。活着的人,死去的人,这个梦光怪陆离,像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正在进入走马灯。

  他梦见这个世界是独属于他的乐园,洄游的鱼跳起,他从溅起的水花中看到过去的记忆。世界塌陷、收缩,变成谢明琮手上的万花筒。五颜六色的反射光占领傅诚的视网膜,他看到谢明琮在他乐园的舞台上,报幕的小丑邀请谢明琮登场。

  18岁的谢明琮穿着西装,笑得很开心。他骄纵、高傲、扭曲,长着一张美丽的、精致的、讨人喜欢的脸。他在舞台上,扮演着伟大又英俊的王子,背后是侏儒、驯兽师和老虎。聚光灯只照亮谢明琮一人,许许多多的演员围在他身边,扒着他的裤脚祈求他的一个眼神。谢明琮通通不在意,他一脚把那些人都踹进河里。

  傅诚挤不进人群,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膨胀。他长出长鼻子,大耳朵,四肢伏地,他变成一头大象。他驮着谢明琮在乐园里探险,前路充满奇异的腥味,他们初尝禁果,天花板上的砖长了眼睛,飞起来。

  那些眼睛属于谢明琮的父亲,母亲,弟弟。

  爱,谢明琮说,我爱你。

  傅诚看到纠缠在一起的肉体、潮湿的热带雨林,谢明琮啃食他、点燃他、给他幻觉。蓝色的火,和人生中的第一次高潮共同升空。

  它们爆炸,噼里啪啦,吵醒了傅诚。

  傅诚从大象变回了人,他开始重新适应用两只脚行走的生活。他下车,撑开伞,踏着烂泥和杂草上了山。

  这段路很长很长,走完一段还有一段。直到眼前出现陡峭的石路,傅诚爬完了1080级的台阶,走到一座庙前,庙门左墙上写着“南无”,右墙上写着“阿弥陀佛”。

  庙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雨还在下,傅诚收起伞,擦了擦鞋子上的泥。走进一个靠后的偏殿,推开门。

  一阵檀香味扑面而来,傅诚的鼻子皱了皱,有点想打喷嚏。殿里很安静,光从被雕成佛像的窗子里射到地上,跳到傅诚的小腿上。他跪在金色的软垫,给面前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木架子上供着很多灵牌,傅诚磕完“张念慈”又去磕“苏阿燕”。他闭着眼,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嘴里念叨着,“夫人,妈妈,好久没来看你们。如果我走了,你们要保佑鸿盛堂越来越旺,保佑那帮小子长命百岁。”

  他沉默几秒,对着“张念慈”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提谢明琮,夫人,你是他亲妈。就算我不说,你在天之灵也会挂念他,不用我多嘴求你保佑。”

  傅诚还带了水果和香油,他把两个灵牌前的贡品都换了,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开。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走了进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大雨天还上山?”妙元法师问。

  傅诚笑道,“明天要去干票大的,临时来求我老母保佑我别丢掉这条小命啦。”

  妙元法师也跪在软垫上,念了两句经文,他看向傅诚,“少爷没和你一起来吗?”

  傅诚摇摇头,不欲再多说,起身拿起靠在角落里的伞。法师在他背后喊道,“我看你们整天打打杀杀,这样真不好,造了多少孽?还不如来跟我修行,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有这个潜质。”

  “我当了十几年黑社会,怎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傅诚还是笑,他走出了偏殿,“你们要不杀生、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不持金银财宝,这些戒律我全犯完啦,佛不会愿意渡我。”

  下了山,已经下午四点多。阿雀给傅诚发消息,说机票已经订好了,等会来接他去机场。傅诚回了句,辛苦了。

  傅诚在潮记吃了碗肠粉,顺便制服了两个大白天就喝得烂醉在潮记闹事的流氓,收获了屛屏的大拇指和免单券。他看着那张卡片上鲜红的女生唇印,觉得好笑。

  他随手把免单券塞到办公室抽屉里,回了华景。他现在回去拿几件衣服和护照证件,拿完就立刻跑路。

  等谢明琮回家,他人已经在泰国了。

  想是这么想,等他把家门一开,却大惊失色。谢明琮抱着手,眉头紧皱,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摆着傅诚的护照。

  傅诚和谢明琮冷厉的眼神对上,一秒钟都没犹豫,转头就向门外跑。

  谢明琮三步并两步上前,直接把傅诚拽了回来,狠狠摔上门。谢明琮把他往沙发上一丢,掐着他脖子不让他动弹。

  “你跟我说说你准备往哪跑?”

  谢明琮低声说,他掐在傅诚脖子上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傅诚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递给谢明琮,眨眨眼睛说,“我没有要去哪里啊,我给你买保健品去了,给你,这个维生素吃了对身体好。”

  谢明琮看看那个写着“补充八种人体所需营养”的罐子,又看看脸色相当无辜的傅诚,揉了揉眉心。

  傅诚丝毫没有被掐着的自觉,他伸出舌头舔谢明琮的手。谢明琮略微放松下来,傅诚温驯地跪在他脚边,用一种很色情的方式含住他的手指,眼睛湿漉漉的,一只手伸向他的裆部。

  又是这样。谢明琮烦躁地想。

  他一下把傅诚推开,伸手拿着那本护照在傅诚面前晃了晃,“我不管你要往哪跑,去什么泰国还是新加坡南极,没我允许你都别想去。”

  傅诚摔倒在地,他捂住手腕,很夸张地喊道,“你有必要这样吗?我手都扭了。”

  他好像很痛似的,不停揉弄手腕。谢明琮在原地站了两秒,一句话没说,拿了瓶红花油出来,拽住傅诚的手,想给他上药。

  傅诚此时冷哼一声,直接用膝盖顶住谢明琮的胸口,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把他压倒了。

  那瓶红花油摔碎在地上,洁白的瓷砖上流淌着红色液体,空气中充满药味。

  真要打起来,谢明琮没有十几年的街头斗殴经验,打不过傅诚。傅诚现在怕的不是谢明琮本人,而是他的权力,谢明琮随时可以叫一帮人过来教训他,傅诚能打十个,二十个,打不了一百个。

  之前他被谢明琮抓回来,关在房子里,整天除了挨操没有别的事,人都要被操傻了。

  这几年来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很多,谢明琮愿意让他回鸿盛堂,愿意让他有自己的事业,可还是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平常也就算了,傅诚也没有什么出郦水的必要,他也不想再和谢明琮发生冲突。这次黄绿带走的货太贵重,必须要他亲自去解决,无论谢明琮允不允许他都要去。

  如果能活着回来,大不了再被谢明琮关几个月,他无所谓了,平时他不惹谢明琮生气也没少被操。

  这样想着,傅诚抽走谢明琮手里的护照,反剪着谢明琮的手,用膝盖抵着谢明琮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傅诚解开谢明琮的领带当绳子把他的手捆住,低下头在谢明琮耳边说,“我过几天就回来,你要是想做就去夜总会找几个少爷公主,我不像你那么小气,你要找几个我都没意见。记得按时吃药、吃饭,少熬夜。”

  说着,傅诚站起来,向大门走去。他还回头补了句,“哦,你真要找的话,推荐你去我的场子,还能给你打折呢。”

  走到门口,傅诚按下门把手,门却纹丝不动。他皱了皱眉,对着门又踢又踹,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你当我是傻子,嗯?”谢明琮贴在他背后冷声说,“你想走的话,直接从33楼跳下去算了,我不拦着你。”

  领带没法系得太紧,谢明琮没花多大力气就解开了。他在傅诚脖子上又咬又啃,一只手死死卡住傅诚的腰,另一只手往傅诚裤子里伸。

  “你不是要跟我上床?那就上啊。你今天除了床上哪里都别想去。”

  傅诚的脖子被谢明琮咬出了血,他知道谢明琮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没有反抗。

  谢明琮已经勃、起,硬邦邦的东西正抵着傅诚。傅诚放软声音,主动贴上谢明琮的嘴唇,“做完让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去多久。”

  “是我想做?”谢明琮推开傅诚贴上来的脑袋。他比傅诚高一点,低头凝视着傅诚看似很深情的眼睛,“不是你吗?每次一吵架就发情。”

  “靠!我真是服了你了!不做那就打!”

  傅诚不装了,他拿起一个烟灰缸砸向谢明琮。谢明琮闪身躲开,一脚踹向傅诚的肚子。傅诚被他踹倒在地,迅速抱住谢明琮的腿把他也放倒,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往,难舍难分,不管摸到什么都直接往对方身上砸,茶几上的东西全被扫了下来。谢明琮挂了彩,额头红了一块。傅诚被谢明琮一拳打中颧骨,眼前一黑。他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火辣辣的侧脸,转过身狠狠地看向谢明琮。

  谢明琮不甘示弱,也瞪回来,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滋啦啦快要冒起火来。

  正当此时,傅诚的电话响了,默认的铃声在房子里回荡。

  谢明琮眼疾手快先拿走了手机。傅诚也不再和他抢了,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按着自己的右边颧骨骂道,“等下他妈的肿成猪头,连人脸都识别不出来了,谢明琮我真是草你祖宗十八代......”

  他还没骂完,就被谢明琮捂住了嘴。谢明琮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年轻清亮的声音,“傅哥,你现在在哪?我接你去机场。”

  “来华景,人来就行了,不用带车。”

  谢明琮面无表情地说完,没等对面回应,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干什么?他不带车我怎么去?”傅诚边走去照镜子边说。

  “我和你一起去,”谢明琮从背后环住他,“你那破车我坐不习惯,开我的车去,再让他开回来。”

  傅诚愣了,侧头看向谢明琮,“你跟我去机场干嘛?”

  谢明琮盯了他几秒,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被我揍傻了?我肯定是和你一起到泰国。你以为我不知道阿雀给你买的几点的票?我也买好了。”

  傅诚还想再说什么,谢明琮却低头直接亲上了他的嘴,把他没说完的话都塞回了肚子里。傅诚的嘴唇全都被谢明琮咬破了,两个人都尝到浓烈的血腥味。傅诚闭了闭眼,张开嘴顺从地让谢明琮的舌头进来,把自己往前送,回应谢明琮的动作。直到亲得快没办法呼吸了,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楼主| 发表于 2025-4-7 13:24: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4:00 编辑

      傅诚抹抹嘴,一手的血。他“啧”了声,看向谢明琮同样也布满伤口的唇,乐了出来。

  谢明琮点了点傅诚的脑袋,伸手在镜子旁边的柜子里翻出药和棉签,垂下眼睛给傅诚的颧骨上起药来。

  他低声说,“没肿,应该不影响人脸识别。不行的话,回去开我爸的私人飞机。”

  冰凉的药接触到傅诚的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还有空呛谢明琮,“真是大少爷,又不坐便宜的车,又要开私人飞机。这么有钱的少爷给我擦药,我受宠若惊啊。”

  “你知道就好。”谢明琮淡淡道。

  傅诚翻了个白眼,闭嘴了。

  擦完药,傅诚拽住谢明琮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拿走谢明琮手里的药膏和棉签,也给他的额头涂起药来。

  “擦伤,明天就好了,不用涂,你的比我严重。”谢明琮挥开傅诚的手。

  “别废话,坐着别动。”傅诚很凶地指了指谢明琮。

  谢明琮笑了,任傅诚动作。

  傅诚抿着嘴唇,睫毛微微颤抖着。他的眉毛很浓,以前,谢明琮和他一起睡觉时,很喜欢一直摸他的眉毛。

  那时傅诚还很乖,只会用大眼睛看着他,轻轻说,“少爷别摸了,好痒。”

  谢明琮的母亲张念慈很漂亮,谢宅里有很多佣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目光。谢明琮对那种赤裸裸的、痴迷的眼神感到恶心,有段时间,他在谢宅大发雷霆,不允许任何佣人抬起头直视他和他的母亲。

  张念慈向来事事都依着他,不对他的行为进行任何评价,因此谢明琮更加肆无忌惮。

  有一次,谢宅来了个十几岁的年轻佣人,叫小吉。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不懂得如何遮掩自己。小吉即使在谢明琮已经明确说不允许佣人和张念慈发生眼神接触的情况下还会悄悄抬头看张念慈。

  谢明琮逮到过好几次,小吉每次都慌里慌张地低下头去,下次又再犯。

  小吉让谢明琮作呕,所以谢明琮往小吉的抽屉里塞了张念慈的首饰,又告诉管家,小吉偷了他妈妈昂贵的蓝宝石项链。必须立刻开除小吉,并永远把他偷过雇主的贵重物品这件事写在档案上。

  他成功赶走了小吉,但这一切都被和小吉住在同一间佣人房的傅诚看到了。

  傅诚原本就不敢和他说话,那件事之后更不敢和他再有什么接触。谢明琮看着傅诚唯唯诺诺的样子,恶意油然而生。

  他拽着傅诚的耳朵说,“我看你最近话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我把小吉弄走,你很不爽?我记得你和小吉关系还挺好?”

  傅诚连忙摇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过了一会,傅诚看到他仍然冷冰冰的眼神,竟是直接跪在了他脚边,颤抖着说,“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您不要让我走,我不想回原来那个地方了......”

  谢明琮嗤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傅诚的头发,手感很软,像他养的那只小型犬。

  此后谢明琮算是发现了新的玩具。

  他开始不停地作弄傅诚,往傅诚的饭里放虫子、把傅诚的衣服拿走扔进垃圾桶、故意在张念慈面前说傅诚不好。傅诚知道是他干的,但哪怕被罚跪在院子里一整晚,傅诚对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傅诚十年如一日地对他态度温和,甚至会在别的佣人诅咒他被大卡车碾成泥的时候说,“我觉得少爷也没有那么坏。”

  在他成人礼时,傅诚才表现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

  谢明琮一直很受欢迎,同性异性都喜欢他。周围人基本上都男女不忌,谢明琮也差不多。他本来就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无论男孩女孩,私底下全都没少玩。大家一个比一个有钱,又都十几岁,非常躁动,青春靓丽,你情我愿,及时行乐,今天睡完明天就忘,根本没有所谓道德上的负担。但谢明琮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做到最后。他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不对。

  他想要的是一双没有杂质的、虔诚的、全然奉献的眼睛。

  他18岁生日的晚上,喝了很多酒,和狐朋狗友玩到将近凌晨。有个男孩凑到他怀里,一直吻着他,想拉下他的裤子,给他口/交。

  谢明琮没有阻止,在他周围的朋友里,18岁还没有性/经验的人绝对称得上是个怪物,平时他都自称身经百战。

  既然在别人眼里他是这样熟练,眼下又只是一夜情而已,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他确实急切地想要获得“成人”的身份,想要得到父母的肯定,精神上,肉/体上,全都是。

  那晚,他揽着那个男孩进了房间。现在想想,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傅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把正在脱他衣服的男孩赶了出去。

  傅诚很笨地握住他的阴/茎,抬头看着他说,“你想找人做,为什么我不行?我长得不比他们差,而且我比他们体力更好、更了解你。你要怎么玩我都能配合,绝对不会喊疼喊累。”

  房间里没有开灯,通过朦胧的月光,谢明琮看到了他一直在追寻的那双眼睛。

  他们的第一次并不很美妙。

  谢明琮是爽到了,他抱着傅诚的腰只顾横冲直撞,没有爱/抚、没有亲吻,又喝多了酒,做完立马就睡了过去。

  他们做得很突然,谢明琮也没戴套,射了傅诚一肚子。

  傅诚后面疼得不行,他整个过程中硬都没硬起来。他去浴室清理自己,上了药,拧了条毛巾给谢明琮擦身体。

  谢明琮以前再怎么玩也从不和别人过夜,无论多晚,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们都会被他轰走。傅诚就更不敢和谢明琮睡在一张床上了,等下他还要回自己的房间。谢明琮还喝醉了,明天早上起来都不一定记得这件事。

  即使知道这些,傅诚心里还是很满足。他的肉/体没有得到任何快感,靠着精神上的慰藉就可以高/潮。

  之后,傅诚不再仅仅是谢明琮的保镖、打手、给谢明琮做脏事烂事的狗,他还多了一项任务,陪谢明琮上床。傅诚嘴严、不要名分、不要金钱,对谢明琮无比忠诚、没有二心,常年锻炼,身材和脸都很好看,还非常耐操,是做炮友的完美人选。

  谢明琮在床上从不在乎傅诚有没有爽到,他用各种过分的方式玩过傅诚,把傅诚当成充气娃娃,而傅诚就像当初保证的那样,不会反抗他。

  傅诚甚至去纹了那个纹身,踩着繁星向前的小马。

  他跪在地上,极尽谦卑,把谢明琮的手放在那匹小马上,跟谢明琮说,“少爷,我再也不会像爱你一样去爱第二个人。”

  他还说,少爷,你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存在。只要你想,星星、月亮和太阳全都要为你让步,被你踩在脚下。

  或许是因为那天他们难得去约会了,像情侣一样逛街、看电影、在海边散步,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谢明琮又喝了点酒,又或许是因为傅诚的话太过于动听,最终,谢明琮看着傅诚亮晶晶的眼睛,还是说出了一句不知真假的话,“我也是。我爱你。”

  “我爱你。”

  谢明琮又说了一遍。

  很长一段时间,谢明琮都坚定地认为无论他做什么,傅诚都不会生气,更不会离开他。就像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认为成年只是他人生的开始,他往后会平步青云,做的比他父亲更好、更成功。

  后来那两个想法都被推翻了,他认同自己根本不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傅诚也不想再做他的狗。

  谢明琮永远无法忘记傅诚从sam那里跑出来的场景。他浑身都是血,几乎没有个人形。即使这样他还是一瘸一拐地来到谢明琮身边,他把谢明琮揍翻在地,手里握着的匕首高高扬起,久久都没有落下。

  他的眼泪混着血滴在谢明琮脸上、嘴唇上,谢明琮尝到咸味和铁锈味。

  谢明琮抓住那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按,说,“捅我吧,我知道你恨。”

  傅诚猛地往下刺去,在刀尖没入谢明琮的身体,鲜红的液体逐渐涌出时,他却反手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他在胸口纹身处深深划了一刀,低声说,“这块地方我不要了,割下来还给你。”

  在傅诚准备划第二下时,谢明琮夺走了那把匕首。

  他把傅诚送去了医院。

  出院后,傅诚跑过很多回,最远一次,他已经坐上了去大洋彼岸的偷渡船。谢明琮亲自出海把他抓了回来,丢进房子里关了半年多。

  中间,谢明琮断过傅诚的食物和水,拿链子拴着他,把他的活动范围固定在床上。傅诚要上厕所都得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求谢明琮。

  那之后傅诚不再跑了,他们又回到以前的相处状态。傅诚仍然关心他的生活,一天到晚嘘寒问暖,在床上也很主动,服务意识很强。可傅诚的烟瘾越来越重,打起架来越来越不要命,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

  傅诚也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了,一夜之间他突然牙尖嘴利起来,多脏的话都说的出口。

  谢明琮问他怎么那样说话,他还喷谢明琮一口烟,无所谓地耸耸肩,“少爷,我爹妈死得早,天天跟下九流打交道。没有人管过我、教过我。我一直都这样烂,烟不离身酒不离口,还爱泡酒吧KTV,说话必带三字经,骂完你老豆老母再去掘你家祖坟。以前喜欢你,想讨你欢心才装听话和素质高。”

  “那现在呢?”谢明琮问,“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傅诚避开他的视线,对着天花板吐出个烟圈,笑道,“无不无聊?几岁了还说这个?幼稚。”

  啪。

  傅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傅诚摸出个口香糖塞到嘴里,“看你大白天都发半天呆,熬夜熬成弱智了?你说你,干什么非要跟我去?不去公司,在家休息休息睡睡觉不好?你还可以趁我不在,学你老爸在家搞什么泳池派对,叫一堆帅哥美女来搞淫趴,我靠,那才叫一个......”

  谢明琮点点手表,“离飞机起飞就一个半小时了,你还要在这跟我东拉西扯?”

  傅诚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进房间找了个布袋,随便扯了几件短袖短裤,又把护照、身份证塞进去。

  临走前,他问谢明琮,“公司那边,你走了行吗?二少爷和你那个领养来的便宜弟弟,不会干什么吧?”

  谢明琮揽着他肩膀往外走,摇摇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走几天没事的。谢明瑛,他走的时候放弃了继承权。他们已经开了自己的公司,和这边没什么再接触的可能。”

  傅诚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进了电梯,傅诚站在正中间。电梯门反射出他被门中央那条缝劈成两半,模模糊糊扭扭曲曲的影子。

  谢明琮看着那个身影,握紧了他的手。

  门打开,傅诚很自然地把手抽出来,和谢明琮拉开了一点距离。谢明琮皱眉,又把他拉回来牵着手。

  “少爷,这在外面呢,对你影响不好吧?”

  “郦水姓谢,你不知道?谁敢说我一个字?”

  傅诚不说话,低着头笑。

  小区安保很严,阿雀进不来,他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谢明琮开着车出来了,停在阿雀面前。他打开车门,示意阿雀开车,自己坐到了后座,傅诚的旁边。

  阿雀赶紧摁灭烟,上了驾驶位。他第一次开这么贵的车,有点手足无措。

  傅诚趴在副驾驶上,笑道,“没事阿雀,你随便开。少爷有钱,车多,这辆撞坏了就换下一辆。”

  谢明琮从内后视镜里和阿雀对视了一眼。

  阿雀相当年轻,脸上还有点稚嫩,不过眼神很凶,像一只猎鹰。他和谢明琮的眼睛鼻子都有点像,虽然他长得偏秀气,不如谢明琮那样艳丽有攻击性,但他们同样都是很容易被模糊性别的长相。

  他鼻子侧面有一颗痣。谢明琮也有那颗痣。

  谢明琮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

  “你就不能好好坐在这?”他把傅诚拽了回来,“等会万一急刹你又要摔。”

  “不存在,阿雀开车技术特别好。”傅诚对着阿雀努努下巴。

  “傅哥说笑了,我就一般般啦。”

  正是个红灯,阿雀停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有点害羞。

  谢明琮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直跳。

  到了机场,车还没停稳,谢明琮一句话也没说,立马拉着傅诚下车。傅诚挣开他的手,趴在车窗上吩咐阿雀,“车停在华景车库,钥匙放我办公室抽屉,有事电话联系。”

  阿雀比了个“OK”,又对傅诚说,“一路顺风,傅哥,等你带着货回来我们办庆功宴。”

  傅诚笑笑,拍了拍阿雀的肩膀,和谢明琮往机场大门走去。

  谢明琮环住傅诚的腰,回头看了阿雀一眼。

  阿雀没在他冰冷的眼神下坚持几秒,迅速转过头开车离开了。

  谢明琮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傅诚戳戳他浅浅的酒窝,“开心什么呢?”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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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还活着就要被找替身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4-8 10:2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8 11:05 编辑


  阿雀把车开到了华景车库。

  门口之前拦着他的保安看到这辆车,什么都没问,直接放行了。

  停完车,阿雀甩着车钥匙上了辆公交。

  路过一个中学,很多穿校服的高中生挤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游戏机、手机、篮球、冰淇淋和烤肠。汗味、食物的香味充满整个车厢。

  前面马路上有人举着牌子在游行,牌子上印着一个衣冠楚楚,戴着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脸被画上红叉,p成扭曲的样子,右边写了一排大字:强烈呼吁禁止黑帮分子sam唐子坤参选议员!

  最前面的领队拿着喇叭高呼:唐子坤!退出选举!后面的人整齐地跟着喊:退出!退出!退出!

  一个女生长长的头发垂到阿雀旁边,他有点痒,他把身子往座位里面挪了点,专心看着牌子上唐子坤被涂黑的八颗大牙。

  游行的人堵住了路口,公交车司机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他们也没反应。司机把窗户打开吼道,“麻烦你们去市政厅大门口喊啦!别在这挡路!”

  一个男孩正横着手机打游戏,司机突然急刹车,害得他歪倒,差点没拿住手机,游戏页面也变成灰色。他怒骂道,“操你妈!会不会开车啊!”

  “这么多人,你要我怎么开!”司机一拍方向盘,“你那么能你来开啊!嘴那么臭!小崽子在家被你老母捧在手上,以为外面所有人都要顺着你?回去让你老母喂奶给你喝啊!”

  “我操!你他妈再说一遍!”

  男孩喊着就要上去揍那个司机,身边的女学生把他拉住,劝道,“阿豪,算啦。好多人堵着,是不好开,你先别玩了,等下去游戏厅慢慢玩啦。”

  狠狠瞪了司机一会,男孩才作罢。他又气不过,把头伸出窗外,对着下面的人骂道,“我叼你们老母!我叼你们老母!”

  阿雀在他的骂声中起身,挤到司机旁边说,“大哥,我有急事,我看前面一时半会走不了,能麻烦先让我下车吗?”

  司机没说话,从鼻子里出了声气,把后门按开了。

  阿雀跟司机道谢完,下了车。他顺着游行的队伍往前走,还被旁边的大妈发了把印着唐子坤恶搞图片的扇子。

  他边附和着喊,“唐子坤!退出!”,边从兜里掏出一个老式手机,拨打了上面唯一的电话。

  “sam哥。”

  “......什么声音?你在哪?你去参加游行了?”

  阿雀笑笑,“正好碰到了而已,我绝对支持你的选举事业,没有别的意思。”

  唐子坤没有回答,阿雀自顾自往下说,“傅诚不是一个人,谢明琮也去了,他们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操!这一对逼人正好凑一起!真是给我省事了!”唐子坤哈哈大笑。

  阿雀敷衍了两句,挂断电话前,他低声说,“sam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放心,他们一死,我肯定还你自由,再把鸿盛的钱都给你,你以后想去哪就去哪。”

  阿雀挂断电话,抽出电话卡,把卡片和那把扇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他戴上鸭舌帽,脱离人群,拐进一条巷子。里面有个海鲜市场,阿雀踩着黏着餐巾纸和海鲜壳的街道,在浓重的鱼腥味和五颜六色的玻璃鱼缸之间穿梭,最后停在一个教堂前。

  阿雀从口袋里拿出根十字架项链挂在脖子上,进入了教堂。牧师不在,仅有的信众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圣经。阿雀坐在第一排,凝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瘦骨嶙峋的基督。

  基督垂着脑袋,眼神空洞又悲悯。

  阿雀的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轮椅,他侧头看去,正好和推着轮椅的张永灿对上眼睛。

  张永灿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应该是下班了。没了警帽的遮挡,阿雀突然发现他还挺帅的,这张脸如果来混黑社会大概也是个像傅诚一样会被全郦水KTV小妹免单的风云人物。

  “黑社会也信基督?”张永灿看着他说。

  阿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闭上眼睛,装作很虔诚,“哪条法律规定黑社会不可以信基督了?神爱世人啊,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基督连个混混都忍受不了,干脆就别当神啦。把我挂上去算了,我愿意宽恕所有人。”

  “神经病。”张永灿嘴角抽搐。

  轮椅上的老奶奶摸着张永灿的手,颤颤巍巍地说,“阿灿,不可以骂人。”

  阿雀祈祷完,瞥了张永灿一眼,站起身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哎,”老奶奶干枯瘦弱的手抓住阿雀的裤管,“不要走啊,你们再聊聊,再聊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灿的朋友。”

  “我和他不是朋友,奶奶。”

  阿雀本来不想理他们,这下却来劲了。他动作飞快,从张永灿手里夺过轮椅的把手,推着老奶奶就往外走,“奶奶,你不要听他说,我们关系可好了,我还送过他一个锦旗呢。”

  张永灿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阿雀已经把轮椅推到了海鲜市场里。老奶奶反应很迟钝,过了很久才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阿雀看到她皲裂萎缩的皮肤、脸上星星点点的老人斑、手上握着的十字架。

  他闻到一股气味,一股教堂里特有的,像清新剂一样的气味。他想起他的母亲。

  阿雀小时候,每次爸爸输光了钱,母亲就会失踪一段时间,再出现时永远带着基督的雕像摆件、十字架和这种味道。她把阿雀抱在腿上,让他一起看圣经。

  她说,家文,只要你和妈妈每天一起对着主祈祷,爸爸就不会再出去赌钱了,也不会再混黑社会了。他会买一栋像电视剧里一样金碧辉煌的大房子,请很多很多的佣人,我会是Miss Lin,而你就是我们的小王子。

  阿雀的确每天都和她一起读圣经,读到马太福音,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却不见了,她再也没有回过家。

  九岁时,阿雀的爸爸还不起赌债,偷了社团的白粉拿去卖,被抓到,打断了腿。

  两条腿也抵不上那一大袋白粉,爸爸抓着阿雀的头发把阿雀摔到社团老大sam面前,问,大佬,这个小子值多少钱?

  “你要把我奶奶推到哪里去?”

  张永灿追来了,他按着阿雀的肩膀,眼神像在喷火。

  阿雀把轮椅还给他,走去烧烤摊上买了很多串海螺肉,递给张永灿一把,“我把你奶奶推来买烧烤。”

  张永灿一脸狐疑,不接那些烤串。阿雀无语,收回手,蹲在马路边自己吃了起来。刚烤好的串很烫,他一直哈气,对着张永灿说,“看见了吧阿sir,没毒啊,我自己都在吃,很香的。”

  轮椅上的奶奶指着阿雀拎着的烤串“啊,啊”地叫起来。阿雀挑挑眉毛,看了眼张永灿,“你奶奶想吃?”

  张永灿还没回答,奶奶就点点头。

  阿雀笑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

  张永灿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刀刃,下意识把手往腰间伸。可他已经下班,没有佩枪。

  阿雀无视张永灿的动作,他把剩下的海螺肉剃下来放在塑料袋里剁碎,又找烧烤摊老板要了把勺子,插在袋子里递给张永灿。

  张永灿没动弹,手还放在腰上。阿雀对着老奶奶努努下巴,“阿sir,你奶奶啊,又不是我奶奶,难不成还要我喂?”

  愣了几秒,张永灿才接过那袋海螺肉。他背对着阿雀,弯腰喂已经不剩几颗牙的奶奶吃东西。半晌,阿雀才听到他说,“谢谢啊。”

  “没事啊,”阿雀吃着最后一根烤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黑社会还那么有文化?”

  “我靠!”阿雀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黑社会到底在你眼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又不能信基督又不能背孟子?我们鸿盛都很听话的,只是开几家夜总会台球厅而已,最多再拍几部三级片,卖卖盗版碟,没有别的啦。我们场子里不卖粉、不卖摇头丸,连小姐都是卖艺不卖身,就差给员工买五险一金了。整个郦水你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听话的社团。”

  张永灿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奶奶吃着吃着就不吃了,她又看向一个卖海胆的摊子。

  阿雀看着她,指了指烧烤架上的海胆,奶奶点了点头。

  于是阿雀以30元一个的单价买了三个海胆。张永灿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两个长着刺的东西。

  老奶奶吃海胆吃得很开心,张永灿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色大钞,递给蹲着的阿雀。

  “干什么?”

  阿雀抬头看他。

  “给你钱啊,这东西这么贵。”

  阿雀摆摆手,“不用,小钱而已。”

  张永灿也没再坚持,只是有点别扭地说,“下次我到鸿盛门口巡逻,请你吃饭。”

  阿雀笑道,“哇塞,阿sir请黑社会吃饭啊?这样不好吧。”

  张永灿没理他,过了会才说,“你说你,十几岁,这么年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么大的马仔,一年要死多少个?你们那些大佬啊,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忠诚、兄弟、义气?不过是把小孩都骗来给他们打打杀杀的话术。等到要出人命或者要蹲大牢的时候,他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啊!干这个,钱都被大佬黑去了,一点前途都没有,还要天天担心被人当街砍死,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还愿意这样混下去。”

  上午刚下过暴雨,现在天空异常晴朗,万里无云,远处隐约还能看到彩虹。

  阿雀抬头看天,一架飞机划过,留下长长的尾迹云。

  傅诚靠在飞机座位上拿翻盖手机打宝石连连看,谢明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心情很不爽。

  上飞机一个多小时了,傅诚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你怎么给我升成头等舱了?太腐败了吧。”

  他踢了踢傅诚的腿,傅诚头都没抬,“别碰我,这局快结束了。”

  游戏里的小人轻快地发出电子音“破纪录!太棒了!”,谢明琮没等小人说完就把手机抢过来,合上了盖子。

  傅诚有两个手机,一个是智能的,用于平时线上沟通,另外一个就是这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翻盖手机。

  他用老手机,还喜欢听老歌、看老电影,抽个烟都要用火柴。

  谢明琮一直觉得他的一部分留在了过去,不愿往前走。

  手机被抢了,傅诚也没生气。他拉开窗帘往外看,落日已经快要结束,只冒着一点小尖,云层间露出点点红光。

  “好漂亮。”

  他敲敲窗子,示意谢明琮看远方的夕阳。

  谢明琮看过去,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厚厚的云里,机翼的导航灯不停地闪烁,照亮周围一小块黑暗。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

  谢明琮又轻轻踢了踢傅诚的小腿,傅诚蹭到他旁边给他按摩肩膀,语气很暧昧,“你别这样弄我,在飞机上做起来我们都要上头条。”

  “我干什么了?”谢明琮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傅诚。

  傅诚盯着他,眼神意味不明。

  谢明琮头有点疼,他把趴在自己肩上的傅诚推远了点,垂下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除了上床就没别的事了?”

  傅诚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隔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傅诚半个人都挂在谢明琮身上,他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拉开门,空姐送来了晚餐。

  虽然知道谢明琮是必然不会吃这些飞机餐的,但傅诚还是拆开筷子,把那份餐点里谢明琮不爱吃的全部挑出来放进自己碗里,再推到谢明琮面前。

  谢明琮侧过头不看他,傅诚又蹭了过去,把他的头掰过来说,“吃饭啦,吃一点吧。”

  “不吃,太难吃。”

  “还有两三个小时才到泰国,你就这样饿着吗?”

  谢明琮点点头。

  傅诚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你吃一点,我怕你饿得难受。”

  把谢明琮当小孩哄是傅诚最熟练的技能之一,谢明琮本人却不太乐意被这样对待。他捏了捏眉心,对傅诚说,“干嘛道歉?你错哪了?”

  “我不应该一直玩游戏不理你。”

  “还有呢?”

  傅诚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似乎真在冥思苦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他们之间的大部分问题都是谢明琮造成的。谢明琮想着,不要再为难傅诚了,要对傅诚好一点。

  这样对自己说了几遍,谢明琮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东西。
 楼主| 发表于 2025-4-9 13: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10 19:28 编辑

  曼谷的华人黑帮也不少,和郦水的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傅诚来曼谷,怕被这边的仇家砍,向来都是住不起眼的破旅馆。

  他没想到谢明琮会和他一起来,所以这次订的住处也不怎么样。

  从机场离开,出了出租车,面前是一条连路灯都没几个的巷子。周围全是杂草,几只野狗躲在墙角处,眼睛在黑暗中反着光。

  傅诚问了谢明琮好几次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谢明琮都说无所谓,傅诚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沿着这条幽暗的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手就碰到了一起,谢明琮握住了傅诚的手。

  进了一栋连招牌都没有,四周还搭着脚手架的矮房子,前台是个讲中文讲得很蹩脚的本地人,傅诚没耐心听他在说什么,拿着房间钥匙准备离开。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拿着甩棍走了下来,边走边骂,“我/操/你妈!什么破房子!水放出来都是黄的!”

  他路过牵着手的谢明琮和傅诚,吐了口痰到他们脚边,“呸!烂地方!不是人妖就是基佬!老子是来花钱操女人的!真的女人!”

  谢明琮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上去就要拎那男人的衣领,却被傅诚拦住了。

  傅诚笑着对谢明琮摇摇头,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谢明琮顿了顿,没再动作,拉着他往上走。

  打开/房门,面前的环境倒比傅诚想象中好。旧是旧了点,但还算干净。傅诚开了水龙头,水都很清,没看到哪里是黄的。

  谢明琮靠在卫生间门上看着他忙来忙去,面容隐在黑暗里。

  傅诚检查完所有水龙头,回头望见眼睛一直跟着他转的谢明琮,心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走近捧起谢明琮的脸,吻了上去。

  两个人接了个不算短,但没有太多色/情意味的吻。

  谢明琮一下一下舔着傅诚的嘴唇,又舔到他的耳垂,用牙齿衔着傅诚的耳环往下拉。傅诚有点痛,他呼吸急促了起来,轻轻把谢明琮往外推,哑声说,“还早,我们出去逛逛吧?”

  泰国跟郦水有一个小时时差,现在正是曼谷夜市热闹的时候。

  他们坐了辆被漆成粉红色的突突车,车上摆了很多HelloKitty玩具,谢明琮抱着手坐在一堆玩偶中间,头上是粉紫色的灯串,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诚笑弯了腰,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傅诚说,“你笑一笑,笑一笑。”

  谢明琮不太情愿地提起了嘴角。

  傅诚拍完照,把其中一张设成了壁纸。

  突突车两边没有门,湿热的风灌进来。他们进入市区,道路两边全是人,黄皮肤的人、白皮肤的人、棕皮肤的人。拥抱在一起的人、独自行走的人、看着夜色的人、摆摊的人。

  无数的语言和欲/望在这座城市上空汇集,它们流进傅诚的血管,填补他空缺的一部分。

  傅诚靠在谢明琮身上,在异国他乡,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和谢明琮了。他把手比成个小人模样在谢明琮手臂上行走。谢明琮小臂上也有疤,很短,但很密集。

  他皮肤白,那些疤显得很刺眼。

  傅诚把谢明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还没喝酒却显得醉醺醺,脸上热热的,嘟囔着说,“按时吃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谢明琮摸着傅诚被风吹起的头发,他垂下眼睛看傅诚,“不会了,你在我身边,再也不会了。”

  “那如果我以后都不在你身边了呢?”

  傅诚轻轻说出这句话,风卷走了他吐露的秘密,谢明琮什么也没听见。

  “你们感情太好了,”司机是个二代华裔,讲口音浓重的中文,“这么甜蜜,放首歌祝福你们吧!”

  司机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首劲爆的dj版《半点心》响起,音量巨大,顿时吸引了所有行人的目光。

  谢明琮头疼地扶着额,傅诚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对司机竖了个大拇指。

  镶着粉色彩灯的突突车放着舞曲灵活地在马路上穿梭,有人一边拿手机拍视频一边追着车跑,大喊,“这不是最近那个很火的网红车吗?帅哥,你们去哪里啊?下车之后让我坐一坐啊!”

  傅诚看了眼追着车的人,递给司机几张钞票,“师傅,就在这停吧,不用找了。”

  他拉着谢明琮的手下了车,司机数着钱,在他们背后喊了句什么。傅诚反应半天,才听懂司机在祝他们百年好合。

  不。

  一百年太长了。

  傅诚注视着谢明琮的侧脸。

  我只要这一夜。

  他们去了曼谷著名的百货大楼,到处都是大象。大象钥匙扣、大象发圈、大象肥皂、大象钱包,还有游客最爱穿的大象裤。

  傅诚拿起一条大象裤,对着谢明琮比了比。很遗憾,谢明琮个子太高,这里没有一条裤子他可以穿,傅诚撇撇嘴。

  “没有我的码,你很难过啊?”谢明琮很嫌弃地看着那一排裤子,“丑死了,谁要穿?”

  傅诚笑着看他,“你不穿,我买给别人穿啊。好久没来了,买点纪念品带回去。”

  “买给谁?”谢明琮阴阳怪气,“你还知道别人裤子的尺码呢?”

  “靠!买条裤子也能联想到那里?”傅诚大笑了几声,戳戳谢明琮的胸口,“还说我爱发情?我看你脑袋里的脏东西比我多的多。”

  他把裤子放回货架,又拿起旁边的大象项链。

  那是一条很廉价,很普通,做工很粗糙的项链。大象的眼睛都不对称,象牙也歪了。

  傅诚想和谢明琮说关于大象的传说,比如,你知不知道佛祖的母亲是在梦见一头白象后才怀孕生下了他,所以大象是佛教和泰国的圣物。但你看这里,遍布骑大象的项目,只要花几十块人民币就可以让它们驮着你在烈日下行走很长时间。

  驯兽师拿着镰刀在背后催促它们快点走,把钉子钉进它们的腿。从学会直立行走的那天,它们就要被关在笼子里,经常没有食物和水。

  直到它们温驯,直到恐惧刻进了基因,你不再伤害它们,它们也不会逃离。

  傅诚在动物园直视过一头老象的眼睛,它从远古走来,没入岁月的长河,身躯逐渐变得庞大。它的皮肤像遥远的沙漠,干枯的大地。

  它的眼睛浑浊,它的双脚迟疑,它的躯壳空洞,它已经不再年轻。

  它落下一滴泪,身上传来腐烂的气息。

  它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在商场逛完,他们去吃东西。傅诚这个人什么都能吃,唯独吃不了酸。谢明琮在地摊上买了个酸猪肉肠,使劲往他嘴里塞。傅诚被酸得一直流眼泪,谢明琮靠在电线杆上笑得很开心。

  时间越来越晚,街上的人不减反增。傅诚非要拉着谢明琮的手往红灯区跑,说要去学习一下泰国夜总会的管理方式。

  他们进了一家华人开的夜店,在卡座里坐了没多久,一个小姐走了过来。

  她涂着蓝色的眼影,身上很好闻,还有烫得像波浪一样的长发,艳红的唇,勾人的眼睛。她坐在傅诚腿上,抱住傅诚的脖子,吧唧一口在傅诚脸上留下一个唇印。她看看傅诚,又看看谢明琮,捂着嘴笑,“你们两个好帅啊,我们店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帅的男人。”

  谢明琮黑着脸,把头侧过去,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傅诚也喝了一点,他脸上有点红晕。他挑起小姐的胸牌,上面写着三个字母,“May”。

  “May,你中文说得很好,是中国人?”

  May摇摇头,“妈妈是中国的,爸爸是泰国的,从来没去过中国。”

  她抚摸傅诚的脸,暧昧地用指尖在傅诚胸口画圈,“不过,要是中国都是你这种帅哥,那我明天立马就要买机票去了。”

  傅诚还是笑,他把May的手拿下去,又把May堪堪遮住屁股的短裙往下拉了拉,指着谢明琮说,“好啦,别逗我,你去找他,他比我更好看,还戴劳力士。”

  May本来还想继续忽悠傅诚买酒,可当她顺着傅诚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一只劳力士时,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从傅诚身上下来,坐到了谢明琮腿上。

  这下独自喝酒的人变成了傅诚,不过他不像谢明琮那样满脸不爽。他很放松地坐在角落里,笑眯眯地看着May和谢明琮调/情。

  谢明琮本来想推开May,但傅诚脸上鲜红的唇印刺得他胸口发闷。最后他不仅没拒绝,一只手还环上May的腰。

  May看他主动,心里一阵惊喜。她想在谢明琮身上捞个大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话题越来越露骨,手也逐渐往下移。

  在她的手抚上谢明琮的裤腰时,傅诚咳了一声,问她,“介意我抽烟吗?”

  May朝他勾勾手指,“你给我一根,我就不介意。”

  傅诚抽出一根烟点上,把剩下整盒都给了May。

  May也点了一根,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夹着烟,抬头往天花板吐了个很圆的烟圈。

  谢明琮的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一大半,May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贴着谢明琮的耳朵问,“帅哥,你不抽?”

  傅诚在桌子底下很情/色地蹭谢明琮的腿,谢明琮凝视着傅诚藏在烟雾背后、看不真切的脸,没有说话,手把May的腰握得更紧。

  半晌,傅诚轻笑一声,又抽出根烟,凑在自己嘴里叼着的那根烟上点燃了,反手递给谢明琮。

  谢明琮没有伸手去接,他看都没看傅诚,眼神落在May的红唇上。

  傅诚站起来,坐在他旁边,笑道,“都给你点好递来了,给点面子吧少爷。”

  谢明琮摩挲着May的唇瓣,惹得May更肆无忌惮地往下摸去。他背对傅诚说,“你自己抽吧,我戒了。”

  傅诚看着他们亲密相拥,笑意不减。他摁灭了嘴里的烟,换上了给谢明琮点的那根。

  May纤细的手轻轻落在谢明琮的裆部,她轻佻地说,“帅哥,我们这里不能真枪实弹,你带我出去开间房吧。”

  谢明琮眼神淡淡,他捉住May乱摸的手放在一边,看向吞云吐雾的傅诚,跟May说,“他更喜欢你,你找他带你开/房吧。”

  May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真搞不懂这两个男的在干嘛。以往那些人还没到这一步,就一个比一个猴急了,恨不得当场就做起来,哪有这样比赛把她往外推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May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桌客人。她又软着身子倒在傅诚身上,往傅诚下半身摸,朝傅诚脖子上吹气,“帅哥,你的意思呢?时间不早了......”

  傅诚抽完最后一口烟,问May,“小姐,你猜猜我今年多大?”

  May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傅诚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换上了得体的笑容。

  她一点墙上的电影海报,说,“那个是你们中国最近很火的电影明星,我好多同事都喜欢他。帅哥,你和他长得一样帅喔,他才22,我猜你也差不多吧。”

  “你说话太好听了,”傅诚笑着站起身,“可我已经30啦。你听说过吗,很多男人过了25就阳痿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是痿得不能再痿了,吃十盒伟哥都救不回来,没办法和你共度春/宵啊。”

  谢明琮嗤笑一声。

  May无语又气愤地瞪了傅诚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猛地喝光,狠狠抹了下嘴,转身就要往下一桌走。傅诚却叫住了她,把自己身上的钱连带一块表都塞进她手里,“辛苦了,不好意思浪费你时间。”

  从夜店出来,谢明琮径直往前,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又急又快,完全不等傅诚。傅诚从后面扑到他身上,八爪鱼似地缠住他,不让他动弹,亲着他的脖子说,“生气了?”

  旁边很多人都在看他们,有人还拿起了手机,即使在红灯区,两个男的这样也很显眼。谢明琮深吸一口气,把傅诚从他身上拽下来,连拖带摔地丢进黑暗的墙角。

  谢明琮掐住傅诚的脖子,磨了磨后槽牙,眼神很冷,“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傅诚还是嬉皮笑脸的,他晚上喝了不少,摇头晃脑,眼睛泛着水光,湿漉漉地看着谢明琮,喃喃道,“不知道的话就算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说完,他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挣开了谢明琮,留下一句“等我,马上回来”就冲进了人群中。

  傅诚认真起来,谢明琮根本不是对手。他被傅诚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差点摔倒,等他站稳,往身后望去,傅诚早已没了踪影。

  路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夜店,霓虹灯闪烁,舞娘和男模抱着钢管热舞,一眼望过去,哪里都一样,充斥着酒精、情/欲和大麻味。  

    谢明琮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傅诚去了哪里。他逆着人群站在街道正中央,心里升起一股恐惧。

      他想起在夜店时,傅诚隔着烟雾的、模糊的五官。他们对彼此太熟悉,谢明琮不用看清楚也能想象出傅诚的表情,那是永远带着笑意的、轻快的、无所谓的、没有任何重量的。

    他可以想象出皮囊,但想象不出来灵魂,他不知道傅诚的心落在哪里。

    傅诚坐上偷渡船的那一次,谢明琮带人把他抓回来。跟之前不同,傅诚没有再反抗,他甚至主动让谢明琮抱着,嘴上一直喃喃着,“可惜,可惜。”

    谢明琮问他,可惜什么?

      傅诚又在抽香烟,他的身上有点苦味,“黑社会偶尔也是想回头的,我本来可以去非洲做义工,可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对这个世界仅剩的一点善意都没办法贡献出去,只能做一个冷血的人了。”
      
      “操!”一向不说脏话的谢明琮也忍不住了,他在心中把傅诚骂得体无完肤,又狠狠在墙上锤了一下,“......傅诚你他妈的有种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等回郦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用回郦水,”傅诚带着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今晚就可以收拾我。”

  谢明琮愤怒地回头,想一拳揍在傅诚脸上。傅诚却吐出一截舌头,上面有个亮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贴近谢明琮,低声说,“我去打了舌钉,等下给你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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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学习,刚打的钉子都会肿好几天,绝对不能这样的。

发表于 2025-4-9 20:53: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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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0 12:42:42 | 显示全部楼层

么么,谢谢回复555555
 楼主| 发表于 2025-4-10 18:0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10 18:09 编辑

    *预警 本章有攻给受打乳钉的描写以及对尸体的微恐描写 晚上不建议看*
      *穿孔请去专业穿孔店进行无菌操作,自己穿不可取,本文只是为了搞黄*
  

  不可否认的是,在傅诚和谢明琮曾经的生活里,性是充盈日常录像带的主要部分。可金鬃的小马偶尔也会垂下高傲的头颅,扮演世界上最无辜最天真的生物,轻快地邀请傅诚登上他的身躯。

  傅诚抓住他在风中飘扬的鬃毛,一瓶汽水被打开,呲的一声,甜腻的液体淋湿小马,傅诚一点一点为他舔食干净,小马吐出粉红色的叹息。傅诚登上他的躯干,宛如世界上最勇猛的登山者,不害怕风暴、寂静和死亡。他在小马身上纵情摇晃,逐步走向神话中的应许之地。

  小马也不吝惜赐予信徒闪亮亮的珍珠和缱绻的爱语。如果傅诚不去深究那些话背后的虚伪、破碎和不纯洁,只顾着往上攀登,那这匹金鬃马倒也是个很不错的旅途伙伴。傅诚可以骑着它前往高潮的海洋,那里有被情欲裹挟的无数生灵,它们被禁欲的神诅咒,永生永世被囚禁于此。

  小马一只脚踏进深不可测的欲海,和傅诚一同往下坠。

  一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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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诚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谢明琮的脸。因为陷在情欲里,谢明琮的皮肤泛起红来,他的眉头微皱,漂亮的五官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显得狰狞,反而很性感。

  一滴汗从谢明琮的额头滑下来,没有温度的液体滑过傅诚的脸,他不知道那是谢明琮的汗还是自己的泪。

  为了转移谢明琮的注意力,掩饰自己可能哭了的事实,他开始大声呻吟起来,不停地叫着“好大”“好爽”“好厉害”。

  隔壁蓦地传来一阵咚咚声,有个男人猛锤着墙怒吼,“我操你妈!死基佬能不能安静点!操屁眼还这么光明正大!”

  傅诚笑得不行,他叫得更大声了,边叫边喊,“叫个床你他妈也要管?操屁眼怎么了?操的是你的啊?”

  “我操!你个不要脸的烂屁股怎么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想找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我管你是谁?你要想打,去郦水找我啊,我是鸿盛的傅诚,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

  对面的男人听到这个名号之后安静了下来,不再喊了,傅诚听到隔壁传来摔门出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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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诚眼神涣散不聚焦,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谢明琮摩挲着他的脸,又去按压傅诚饱受蹂躏的乳头,喃喃道,“你真是彻底被我搞坏了,不过这样很好,我早该给你打这个钉子。”

  现在傅诚的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吻痕,胸口还有刚刚他亲手穿的乳钉。傅诚是一个正值壮年、有正常欲望,并且很受欢迎的男人,但傅诚的前面废了。没有谢明琮,傅诚硬不起来、无法高潮,傅诚不要尊严,自愿把欲望交给谢明琮掌控,这具身体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东西。

  可他的恐惧丝毫未减。

  他想起晚上在红灯区,那么多张形形色色的脸,没有一个是傅诚。他的头剧烈疼痛,他在人群中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腿,神经质地摇晃着身体。周围人的面孔开始分裂,扭曲,成为长着六条腿、三只眼的怪物,它们张牙舞爪地靠近谢明琮,拽住他的身体,咬烂他的脖子,让他四分五裂。

  不,不要。

  我很痛。

  有很多蛆虫爬过他的血管,他看见他母亲的尸体,她穿着平时最喜欢的名牌礼服,悬在天花板上,脚尖随着风轻微晃动。她面色青紫,眼睛瞪大,舌骨断裂,嘴巴张着,露出一截舌头。

  她爱不释手的一双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倒在地面。

  医生来了,没花多久就说出了结论:你母亲是自杀。谢明琮气急败坏,发疯般摔碎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大喊着,不是的!不是的!她不可能这样做!她不可能丢下我!一定是我弟弟先把她杀死再伪装成自杀!你们必须解剖她!解剖她!

  他进不了解剖室,但他可以想到法医是如何拿着手术刀,割开他母亲精心保养的、细嫩的皮肤,拿着剪子和电锯,打断她的肋骨、切开她的肚腹。她的心,她的脾,她的肠子,流得到处都是,她的灵魂在尖叫,叫得像一只鸟。

  她的血溅得很高,先落到墙上,再缓缓滑到地板。它们凝固,蠕动起来往前爬,它们钻进谢明琮的眼眶、鼻子、耳朵,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皮肤被顶起,一千只丑陋的虫在他身体里爬行。他脱下衣服,扯下皮肤,撕掉肌肉,那些虫子在他的骨架上爬行,咬出一个个漆黑的洞。

  他握着匕首一刀一刀扎下去,把虫子全部扎烂,爆出绿色的液体。等所有虫子都内脏外露地趴在他脚边,他才感觉好一点。

  全身仅剩一副骷髅架子,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轻盈。他惬意地回到客厅,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尽管他只是一具骨架,没有嘴唇、喉管和消化道。他拿起杯子,在水池里看到了他母亲被高压锅蒸烂的头颅。

  她没有五官,只有一些黑黢黢的洞口。
      
      她脸上的肉成了鲜红的泥状,正不停地往下脱落。
      
      有人在他背后狂笑着说,谢明琮!这就是你从小到大一直伤害别人的报应!所有你珍视的东西都会离你而去!没有谁会爱你这种恶心的人!没有!

  又有人打开门,抱住他,亲吻他血淋淋的手,是傅诚。
  
      傅诚轻轻拍他的背,把一颗药嘴对嘴渡给他,擦去他头上的汗,不断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假的,吃了药就看不见了,我在这里陪你。”
  
      也是傅诚,浑身都是伤,流着血泪告诉他,“我把一切都还给你,让我离开。”

  

  
 楼主| 发表于 2025-4-11 14:14: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忧郁de农村人125 于 2025-4-11 14:25 编辑

        蓝色,傅诚在蓝色的大海里。

  谢明琮想伸手把他捞起来,傅诚却越飘越远,他笑着说,“少爷,不用救我,你忘记了吗?我出生在渔村啊,海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谢明琮痛苦地捂住脑袋,周围人说的都是陌生的语言,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不安全。他抬起头,看到旋转的彩色灯球、不断闪烁的英文招牌。很多双腿组成坚实的牢笼,把他困在其中。

  傅诚回来了,他永远带着笑,他对一切都无所谓。他挑逗地给谢明琮看他的舌钉,他们坐突突车回到宾馆,亲吻、脱衣服、做爱。

  谢明琮把他弄坏、给他打上标记,不知疲倦地进出他的身体。

  还不够,还不够,谢明琮想,他要把傅诚泡在福尔马林,放进保险箱,让傅诚再也离不开,走不了。可这样对傅诚太坏了,他不想那么坏。傅诚说,不疼就硬不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故意要把傅诚变成这样的,他只是有时候想让傅诚很痛很痛,这样傅诚就会害怕他,不敢再逃离。他还想杀死傅诚,剖开傅诚的肚子,把自己塞进去再缝上,永远安眠在傅诚的身体里。可有时候他又想把傅诚高高地捧起来,给傅诚很多的钱,很多的香烟、啤酒,很多的老唱片,很多的拥抱和吻,很多别的傅诚喜欢的东西。

  为什么人会这么矛盾?他不知道要怎么爱傅诚才好。

  傅诚从高潮中缓过来,他主动搂着谢明琮,抬起腰,配合谢明琮一下比一下猛、一下比一下深的动作,嘴里溢出快乐的呻吟。他很轻柔地吻谢明琮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

  他还是蓝色的,他在光里明明灭灭。

  谢明琮在傅诚的身体里射了出来,傅诚没有射,他的阴茎半硬不硬地耷拉着。他抽出一根烟,点燃了。他抚摸谢明琮的脸,侧身吐出一口烟。谢明琮闻到泛着苦的烟味,傅诚只爱抽这种烟。烟味和柑橘味混在一起,又甜又涩又苦。他不停地用牙齿磨着傅诚刚打的乳钉,那是他给傅诚的印记。傅诚身体战栗,轻轻推了推他的头说,“不早啦,别弄了,洗澡睡觉吧。”

  谢明琮不理他,头一直往下,含住了他的阴茎。傅诚没有坚持太久就射了,谢明琮转头,把他的东西吐进垃圾桶。又回来趴在他身上,蹭他的脖子。

  傅诚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哄孩子似地拍着谢明琮的背。谢明琮听着外面的蝉鸣,想起他们第一次做爱也是在夏天,在同样燥热的夜晚。

  谢明琮的头埋在傅诚颈窝里,声音有些发闷,他说,“好快,明年就是第十年。”

  傅诚弹了弹烟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说,“是啊,同一个人你操了十年还没操腻。”

  谢明琮心中的温情被傅诚这句话撞得荡然无存,他皱眉抢走傅诚的烟,放进自己嘴里,躺在旁边摸傅诚的眉毛,“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傅诚在黑暗中看他,眼神暧昧不清,“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找别人,只要你开心就好。很少有情侣在一起十年还敢说什么忠贞不二,不要说你本来就不是能安稳下来的性格,我只是在说事实,不是在骂你。你从十几岁开始身边就很多人,现在只面对我一个,难免会腻。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好罪恶的。”

  这番话听得谢明琮把拳头捏得啪啪响,他狠狠咬了下烟嘴,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止是不在乎我和别人上床,你是巴不得我现在就良心发现,回归家庭,结婚生孩子,放你去什么非洲、斯里兰卡吧。”

  傅诚嘴角缓缓勾起,“是啊,婚姻是坟墓,我希望你早点被埋进去。别祸害其他少男少女,也别祸害我了。”

  谢明琮沉默半天,他看着傅诚平静的眼睛,总觉得有点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理解为傅诚难得耍脾气,在吃十年前的醋,需要自己哄。傅诚会嫉妒,代表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不像表面那样无所谓,谢明琮渐渐露出一个微笑。

  他亲傅诚的额头,摸傅诚有些颤抖的睫毛,小声说,“我从来没有找过别人,新闻上都是娱记瞎编的。以前那些人,你就更不用在意,都多长时间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清,而且我只和你睡过,没碰过他们。”

  傅诚瞪大眼睛,满脸诧异,“那你们半夜待在一个房间是在干嘛?看书学习?准备评三好学生?”

  “......跟他们,顶多摸两下而已,亲都不会亲,也不会做到最后。”

  “那你现在是要怎样?要我夸你纯情、洁身自好吗?”傅诚眼里含着笑意,他用指尖轻轻挠谢明琮的胸口,“真是这样的话,你就更应该试试别人,你这么年轻,一辈子还有好长,只跟一个人做多没劲。”

  那根烟已经不剩多少了,火苗渐渐往下,烧到了谢明琮的手指,他疼得抖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被傅诚这句话刺的。

  他这一生注定要在傅诚嘴里只和一个人上过床的无聊生活中度过。但傅诚可不是,傅诚被迫和Sam做过,是他亲手把傅诚送到Sam床上。

  傅诚从Sam那里逃出来,伤势痊愈后,谢明琮开始疯狂和他做爱。

  每次他都会问傅诚,“是Sam舒服还是我?他比我技术好吗?比我大吗?”

  傅诚总是一言不发,拧着眉毛承受他粗暴的发泄。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去应酬,喝了很多的酒。回来他抱着傅诚狂亲,说了很多句“我爱你,求你原谅我”,又和傅诚做爱。傅诚从头到尾都没理过他,直到他又问出那句“我和他谁舒服”,傅诚才忍无可忍揍了他一拳。

  傅诚把他的脑袋打得偏了过去,骑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衣领哭着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谢明琮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有点懵地说,“我怎么了?弄疼你了?”

  “你怎么能一边说爱我,一边又问那种问题?你问一遍,我就要回忆一遍,我不想再记起那天的事了。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只觉得是自己的一样东西被弄脏了?”

  那之后谢明琮再也没问过同样的问题,算起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和傅诚关系缓和很多,很少再翻以前的旧账。

  总归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转身紧紧抱住傅诚,贪婪地嗅着傅诚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我不觉得没劲,也不会腻。”

  “就那么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魅力。”傅诚哈哈大笑,“十年啦,要是正常夫妻在一起这么久,不要说做爱了,怕是只看到对方的脸都会恶心得想吐吧。”

  “那你呢?”谢明琮用手描摹傅诚英挺的五官,“你看到我会想吐吗?”

  傅诚抬起他的手臂,亲吻上面的每一道疤,轻轻说,“不会啦,永远不会的。”

  两个人边亲边抱地去了浴室。谢明琮不爱戴套,傅诚把他射进来的东西清理干净,穿上衣服,从购物袋里捡起一盒安全套丢到谢明琮身上,“泰国特产,巧克力味的。我特意买来,你又不用,给你拿去送人。”

  谢明琮哑然失笑,“我送给谁?你那帮古惑仔更需要这个吧。”

  傅诚躺上床,拿被子蒙住头,“好,明天我再去百货市场买一百盒,等到过年人手发一个。让他们出去跟别的社团的马仔炫耀说,你们大佬都发金条和红包,太传统、太没意思。看看我们大佬,另辟蹊径发安全套,祝福我们雄风不减,到八十岁还能硬。”

  谢明琮不吭声,含笑听着傅诚插科打诨,他觉得他们完全不像来抓人的,反而比较像老夫老妻出来度假,这种既视感让他心里冒出丝丝甜意。

  傅诚把被子掀开,光着脚下床倒了两杯水。傅诚自己喝了一杯水,把另外一杯递给谢明琮,“我昨天听广播说睡前喝点水促进新陈代谢啊,30了,要养生了,你也喝点吧。”

  谢明琮没想太多,接过那杯水喝了下去。

      傅诚躺在谢明琮身边,看着水慢慢滑进他的喉咙,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这座不夜城放着烟花,绚烂的火焰将热带国家湿热黏腻的季风驱逐。傅诚听到烟花升空又破灭的声音,伴随许多人的欢笑。破烂的房子好似要跟着小小的爆炸摇晃起来。

  万事万物都没有恒久,他贴在谢明琮的胸口,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机会再次拥有这样轻盈、欢快、忘却一切的夜晚。

  傅诚没睡多久就醒了,下床的时候天还没亮。他走进浴室洗漱。

  他穿上随意搭在破椅子上的外套,伸手摸了摸内胆,那里塞着一把枪。他把枪取下,放在腰间,扣上纽扣。

      准备推开房门时,他沉默片刻,又走到床边,看了会沉睡中的谢明琮。谢明琮的皮肤很白,在冷光照射下几乎透明,他的背上有被傅诚抓出来的红痕。拜那杯被傅诚加了安眠药的水所赐,他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安稳,没有皱着眉,没有突然惊醒。

  傅诚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从行李里取出一粒谢明琮的药,倒了一杯水,把它们一起放在床头柜上,以免谢明琮忘记吃。做完这一切后,他立起外套的领子出了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雀昨晚给他发来的地址,傅诚扫了一眼,把手机放回口袋。他上了一辆摩的,打着手势让皮肤黢黑的本地司机把他送到一个有中文招牌的店门口。

    那家店的卷帘门刚刚拉起,叼着烟、穿着白色背心的地中海秃顶老板斜着眼睛看傅诚。

  “来碗炒河粉啊龙哥,少放点豆芽,我不爱吃。”

      龙哥朝傅诚喷了一口烟,“多少年没见了,你又来曼谷砍人?你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吃着吃着就跟别人打起来了,把我的店砸个稀巴烂,我还没找你算账。”

    傅诚非常不见外地揽住龙哥的肩膀往里走,他一边从兜里掏钱塞进龙哥裤子口袋,一边笑着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都记不得了,想来那个人应该已经被别人砍死了吧。龙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今天特意来补偿你啦。”

    “这么多?”龙哥舔了下手指,沾着唾沫数钱,他的手油乎乎的,“你抢银行去了?现在这么豪横?”

  “没有,”傅诚开始抽香烟,“我卖身去了,我金主钱多的花不完,我陪他过来度假啊。”

      龙哥睨着他那副称得上英俊潇洒的皮囊,“真的假的?你十几岁的时候在这边,红姐死了老公,一个月给你十万块让你做小白脸,还把白粉档给你管,你死活不愿意去,第二个星期就被红姐轰回国,怎么现在还是放下尊严了?”

  “什么尊严?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东西?你别问啦龙哥,我肚子饿了,给我做点东西吃吧。”傅诚笑嘻嘻地把龙哥推进厨房,转身拿起拖布开始拖龙哥没拖完的地。 现在还太早,菜都没处理好。龙哥弯着腰在水池里洗豆芽菜和上海青,傅诚叼着根烟拖地。

  这个店已经很多年了,非常旧,地面铺着泛黄的绿色地板,墙壁上是掉了色的李小龙电影海报,天花板上悬挂的电风扇沾着很多油污,嘎吱嘎吱艰难转动着。龙哥洗着洗着就出了很多汗,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全是污渍。他抬起油腻、长满老茧的手擦了擦额头,余光扫到傅诚正蹲在店门口抽烟、弹烟灰。三四十度的天,傅诚还裹得严严实实,上半身套着件深色牛仔外套,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头,左耳还挂着个环,看着倒是跟以前一样,酷得不行。

  “你不热?”龙哥走到门旁边,把电风扇开到最大,“还是故意穿成这样耍帅给你金主大姐看?”

     “我靠,龙哥,之前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八卦啊?”傅诚干笑两声,又说,“跟那个没关系,主要是我不穿不行。”

   傅诚抬起头看他,一只手拉开外套的一角,又迅速放下。短短几秒,就够龙哥看清楚他腰间的枪。

     龙哥狠狠拍了下他的背,边往回走边嘟囔,“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来这准没好事。还说跟金主度假?果然是又要去砍人啦。”

   傅诚一根烟已经抽完,他拿出第二根叼在嘴里,没有点燃,只是过过干瘾,他身后响起龙哥颠锅的声音。

   一辆又一辆摩的迅速从这条小巷里穿过,傅诚不停扭过头看墙上的挂钟,直到有摩托车停在他面前,前面的人拿下头盔,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傅诚站起身,给面前的男人派烟,回头朝着厨房喊,“龙哥,河粉要两碗!加牛肉!”

   他话音未落,摩托车后座的人也摘下头盔。前面的男人一指后面的,傅诚顿了顿,又回头喊,“要三碗啊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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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存稿了uu们,以后应该是周更,具体哪天随缘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吃吧。”

  热腾腾的河粉摆在桌子上,傅诚拿来三双一次性筷子,自己拆开一双,把剩下两双丢到对面。

  室内闷热,电风扇像个摆设,傅诚还点了三杯绿豆沙冰。对面两个人一动也不动,看着他吃河粉、喝绿豆沙。

  “......你们盯着我干嘛?”傅诚被看得发毛,他放下了筷子。

  滨滨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好几年没见你了,有点认不出。你现在都是鸿盛的大佬啦。”

  “我算什么大佬?”傅诚吃了一口河粉,“不过是打工的马仔,少爷一声令下我就要给他杀人。”

  滨滨拆开筷子,示意身旁的年轻男孩可以吃了。男孩猛地低头,举起盘子狼吞虎咽起来。

  傅诚看到他风卷残云般进食的样子,差点被呛死,挥挥手又给男孩叫了两碗河粉。

  滨滨笑着拍那男孩的肩膀,“这是阿狗,这次他跟你一起去,我就不去了。”

  阿狗不搭理滨滨,只顾着埋头吃饭。

  傅诚吃完了,他擦擦嘴,抱着手看滨滨,“我在郦水就听说你不干了,原来是真的?”

  滨滨撸起袖子给傅诚看他的手臂,上面布满可怖的疤痕,像皮肉全部翻开又重新长了出来,“去年,有人在大街上朝我丢了燃烧瓶,把我烧成这样,大大小小做了四次手术才保住这只手。可现在我大半条手臂都没知觉,拿东西也拿不起来,什么活都干不了。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对别人做了太多不好的事,现在年纪一大立马就被报复。钱也赚够了,我不敢再抛头露面了。”

  傅诚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们沉默地看着阿狗开始吃第二碗河粉,紧接着是第三碗。

  “这小孩,我从缅甸捡回来的,一个人打二十个没问题。”滨滨揉了揉阿狗的头,他接过傅诚递来的烟点上了,“他很猛的,像感觉不到疼,只要还能动就会一直打,以前人家都说他是机器人啊。”

  傅诚勾起唇角,“是很像啊,都不说话。”

  滨滨嘴里冒着烟,淡淡道,“你今年也30了吧?等黄绿这件事结束,你就从鸿盛退了吧,不然迟早就是我这样。”

  “我也想,”傅诚越过滨滨看向门外挑着担子的泰国商贩,眼神没有焦点,“回去之后,找个机会把Sam做掉,就不干了。”

  “Sam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谢钧那么喜欢他,人家现在又要参选议员,正是春风得意,狂得要命的时候。他万一真进入政坛,你要怎么办?暗杀官员啊?”

  “他就算当总统也是他妈的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傅诚用火柴点完烟,狠狠把火柴盒拍在桌子上。

  “行,我就佩服你这一点,什么人你都敢干。”

  滨滨看到傅诚脖子上的红痕,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里,不是蚊子咬的吧?最近夜生活很丰富啊?是恋爱还是艳遇?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是有好事,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人在这边也要给你随礼的。”

  傅诚拉高领子,把那块地方遮住了,他笑着抽香烟,“谢谢滨哥,好意我领了。但我喜欢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好事可以办?”

  滨滨越想越不对,傅诚脖子上的不像吻痕,更像是被人用力咬出来的。他用小指搔搔眉心,抖了抖烟灰,“”......你不会还在和谢明琮睡觉吧?我以为你早就跟他断干净了。他人呢?也在曼谷?”

  傅诚喝了一口绿豆冰,冰得他牙齿战栗。他搓搓自己的手臂,也没再找借口,直接承认了,“我根本不想让他过来,黄绿不是个好惹的,我怕黄绿发起疯来把所有人全炸死。可谢明琮不让我一个人往外跑,我有什么办法?”

  滨滨啧啧称奇,“你还担心他的安危?真是他妈的情圣。当初我帮谢家杀了那么多人,杀完他们就把我推给条子,不管是我干过的没干过的全要算在我头上,谢明琮又把你丢给Sam。我跑到这边来躲,你还说要和我一起过来,再也不想待在谢明琮身边了。那天,我在码头等了好久都看不到你人。我本来以为你是放不下鸿盛那些小子,怕谢家把他们搞得和我一样。搞了半天,你还在给谢明琮当狗啊?床下伺候完床上伺候,给皇帝当太监也没你这样的。你喜欢男人我知道,就不能喜欢个靠谱点的?你执意要杀Sam,不会也是因为他?谢明琮知道你要为他和Sam拼命吗?”

  “我跑过的啊,有次差点就到这边来了,”傅诚露出个有点苦涩的笑,“之前,跑了得有三四次吧,都被他弄回去了,不想再折腾了。”

  他吐了口烟,拍拍自己的左胸,“Sam那个死全家的假洋鬼子,是天天在谢钧面前吹风,说谢明琮精神有问题,不能把继承权给谢明琮,私底下还天天给谢明琮使袢子。但我想杀Sam,大部分还是为了我自己。谢明琮顾忌太多,不敢动Sam。我呢,一条烂命,死了就死了。这几年看那傻/逼越混越好,我心里堵得难受。我要给我自己出口气,也算为谢明琮最后做一件事。等他把太子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天天跟在谢钧屁股后面忙得焦头烂额,就不会再有心思管我了。到时候如果我还活着,就来这里开家店卖炒河粉,你们都来吃,我不要你们钱啊。”

  滨滨沉默了一会,也笑了,他对傅诚点点头说,“好,一定。”

  吃完饭,滨滨骑摩托车走了。阿狗坐坐在傅诚对面,一言不发。傅诚问他,吃饱没?要不要再来一碗?阿狗摇摇头。

  傅诚带阿狗去了乡下一个水上集市,很多当地人划着船卖水果、船面和不知名的饮品。他们先跟着游客上了一艘观光船,到了河对岸,又沿着长满杂草的小巷一直往前,直到眼前出现一间低矮的铁皮屋子。

  傅诚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等阿狗进来,他锁上门,示意阿狗坐在地上,接着拖来一个大黑袋子,自己坐在阿狗对面,把袋子丢在桌子上。

  袋子和铁桌撞击,发出沉闷的声音。

  傅诚拉开袋子,里面是整捆整捆红色的钱。他把钱倒在桌子上,推给阿狗,“说好的,先付60%,追回我要的货再结剩下的。”

  阿狗还是不说话,他把身上的挎包拿下来,默默地把那些钱装了进去。

  傅诚递给阿狗一根烟,阿狗没要,两只手凑在一起比了个“×”的手势。傅诚被他逗笑了,把那根烟拿回来叼在自己嘴里。

  阿狗包里的枪露了出来,傅诚瞥了一眼,说,“你自己带了家伙?够用吗?够用我就不给你了,怕你用不顺手。”

  阿狗点头。

  傅诚站起身,去另外一个黑袋子里翻出很多弹匣、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和一把砍刀。

  他把那些东西都装进自己包里,又塞了两把匕首到腰间,拎着包走了出去。

  曼谷的天气热得要命,傅诚脸上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随手一擦,带着阿狗去了当地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冰啤酒。

  他把一瓶递给阿狗,阿狗又摆了个“×”。

  傅诚挑挑眉,“我第一次看到不抽烟不喝酒的黑社会,你是真不怕疼吗?不喝点,等会万一受伤,别疼得站不起来啊。”

  阿狗依然不吭声,蹲在大树的阴影下看远方。

  傅诚也没管阿狗,他自顾自喝了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嘟囔着低头去看包装上的泰文,“什么怪味?泰国啤酒怎么变味了?”

  烈日当空照,热浪把前面的马路都扭曲了。戴着帽子、墨镜、遮阳口罩的本地人不断开着三轮车路过,啤酒瓶上的水液缓缓落下,浸湿了傅诚脚下的一块黑土。

  黄绿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了,他又倒了一杯水,慢慢喂到流星嘴里。

  流星喝着喝着就咳了起来,他咳得很厉害,一杯水没喝几口,全被喷到地上。黄绿搂着他,给他顺气。

  “别给我喝水了......我喝不下去......”流星推了推黄绿。

  黄绿把他搂得更紧了,很急切地说,“不行,医生说你要多喝水。”

  “医生还说我没救了,让你早点给我准备后事,你听他的了吗?”流星缩在黄绿怀里,他的头发因为化疗全都掉光了。他戴着黄绿织的毛线帽,穿着病号服,鼻子里插着管子,整个人瘦脱了相,黄绿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团空气。

  “不会的,不会的。Sam说瑞士那边有办法治你的病,只要傅诚死了,他就送我们过去,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黄绿的声音颤抖,他半个身子跪在地上,紧紧攥住流星的手。床上的流星状态已经很差了,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他没有回黄绿的话,又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睡......”黄绿捧着他的脸,慌忙地在流星毫无生机的身体上啄吻。流星一点反应都没有,唯有轻微起伏的胸膛可以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Sam安排的高级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寂静的室内除了检测心跳的机器发出的“滴滴”声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声音。流星生病之后极度畏光,病房里厚重的窗帘未曾打开过。帘子遮天蔽日,黄绿在浓重的黑暗里把头埋进流星的胸口,鼻腔里充满将死之人特有的腐朽气息,他不停地流泪。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黄绿缓了缓,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傅诚已经出发,速去冷库。

  他不言不语地盯着那条短信很久,直到病床上的流星突然痉挛起来。黄绿抓着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开始疯狂地按床头的呼叫铃。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迅速赶了过来,他们推走瘫在床边的黄绿,扯开流星的衣服,露出他不剩多少肉的胸膛,拿出机器开始电击。

  黄绿被他们推倒了,他坐在地上,很懵地看着流星的身躯因为电流不断拱起又下落,像案板上被拍死的鱼最后的挣扎。两个医生小声说了些什么,又打了几个手势。他们拽下流星鼻子里的管子,套上呼吸机,飞快地把床移开,往门外推。

  “让一让!让一让!要送病人去急救!”医生边奔跑着,边示意挡在门口的黄绿挪开。

  黄绿手忙脚乱地躲进角落,护士把门打开,医生头也不回地推着床跑了出去。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黄绿才连滚带爬地往外冲,他摔了一跤,又立马站起,捂住酸痛的鼻子急速冲到流星床边,攥紧流星的手。

  流星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的眼神不清明,被一层绿色的雾笼罩。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擦去黄绿的眼泪,嘴唇小幅度地开合着。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黄绿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把耳朵凑近流星,才听到流星说,“开心点,不要哭。”

  急救室的大门被砰地关上,上面亮起了红灯。

  黄绿跪坐在那盏红灯下面用力锤着地,地面上不仅有他的泪,还有他的血。刚刚那一跤摔得不轻,他的鼻子不停地流血,可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巨大的悲伤和恐惧。被擦得光亮的瓷砖映出他的脸,因为流星病情不稳定,晚上需要人陪护,黄绿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头发凌乱。

  他恍惚地站起身,把耳朵贴在急救室厚重的铁门上试图去听里面的声音。

      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没有。

  黄绿在原地站了会,抹了抹鼻子上的血,转头往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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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昨晚睡不着又激情写了一点,应该还能日更2天吧......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几年前,谢明琮想在鸿盛培养自己的人脉,把最安静最能干的傅诚丢了过去。

  傅诚刚进鸿盛一个月就收回了一笔长时间无法追回的高/利/贷。他把那个欠钱的房地产商人打得半死,临走时,商人在背后疯狂地冲傅诚喊,你知不知道我背后靠山是谁?我马上让他们来搞你!你会遭报应的!

  后来罩着那个商人的社团的确来砍傅诚了。大夏天,傅诚正在路边摊吃冰汤圆,一群人拿着砍刀就冲了上来,傅诚拿筷子插死了一个,夺过他们手里的刀砍死三个,剩下几个被他泼了开水,跪在地上惨叫。

  那时傅诚20岁,正是最狂妄的年纪。他一脚踹开在地上蠕动呻吟的人,拍了一叠带血的钱在柜台,就哼着歌离开了。

  他哼葛兰的《我要飞上青天》。

  据他母亲所说,他父亲很喜欢葛兰,每次出去打渔都要带着收音机听那首《打喷嚏》,海上的人远远听到葛兰的喷嚏声,就知道傅诚的父亲来了。但这些事是否真实,傅诚无法得知。

  早在他出生之前,父亲就因为海难成了一座坟包。

  父亲走后,母亲也听起了葛兰,她听着听着,在歌声和海风中永远闭上了双眼。之后各种气象灾害接踵而至,甚至出现了巨型飓风,这座渔村无人敢再随便出海,逐渐走向没落。

  村里的老人说,是傅诚的父母对海神不虔诚才先后遭遇劫难。他们还说,已经找师傅来看过了,师傅说傅诚根本不是人,这具躯体不属于他。傅诚是从黄泉水中爬出来索命、夺了婴儿身体的恶鬼,所以他母亲花了一天一夜才将他娩出,从此落下病根,身体越来越差。所以他出生之后,村子的气运慢慢被他耗尽。

  他们还说,你母亲的魂魄是无罪的,会被度化。但她的肉身承载了你,不洁净了,我们不能容忍你把她葬进我们的山,也不能容忍你在这里待下去。

  将母亲遗体送入焚烧炉后不久,傅诚就捧着骨灰跟经常来村里送货的司机走了。司机一直都挺照顾傅诚,他跟傅诚说,你现在还太小,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就跟我去城里做点杂活吧,没有报酬,但有的吃有的住,总比在这受欺负好。傅诚是大海的孩子,彼时,他尚不知陆地的生存法则,只懵懂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国际大都市郦水,司机却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把傅诚送进小饭馆做杂工,而是把他卖给了一个叫阿波的黑社会,还拿走了傅诚母亲留给他的所有钱。

  那一天,傅诚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概念,他发现自己的命原来只值五百块。

  严格来说,阿波只是个马仔小流氓,专门管着像傅诚这样拐来或买来的孩子。阿波会把瘦弱的孩子直接打残,丢上街乞讨,像傅诚这样稍微健康点、手脚快的,就跟着他学偷东西。无论是乞讨还是偷盗,每隔三天都要上交一次钱款,如果没有达到阿波规定的目标,就只能挨一顿毒打。

  买孩子也要花钱,所以阿波不会对他们下死手,但能折磨人又不致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傅诚一开始很倔,不愿去医院偷老弱病残的钱,在他的小腿又一次被阿波活活踹断后,他低下了头,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抬起过。

  一次,一个叫黄瓜的孩子逃走了,被阿波捉回来,弄瞎了眼睛。他把满脸是血的黄瓜丢到其他孩子面前,用皮鞋在黄瓜的手指上碾了又碾。黄瓜已经毫无反应,不知是死是活。

  阿波点了根烟,用手指了指缩在一团的孩子们,“你们最好都听话点,在这好好待着,别耍小聪明,不然就是这个下场。你们也别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就算我不把你们抓回来,你们也做不了什么,我老大是跟着谢家混的,这一片都听谢家的,没人会搭理你们。”

  有一天晚上,阿波喝醉了。傅诚摸走他的枪,一枪把他毙了,又跑去放走了所有的孩子,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阿波右边的脑袋被傅诚打开了花,白的黄的流了一地。他左边的眼睛没有闭上,惊愕地看着傅诚。

  傅诚慌忙丢下抢,往外跑去。他跑到昏天地暗,跑到眼睛都看不清楚、鞋子全都磨烂了才摔倒在地,陷入昏迷。

  等他再醒来时,眼前坐着阿波的老大疤脸。

  疤脸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抽一根雪茄烟,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对傅诚说,你小小年纪就敢杀自己的老大,还放走一批小孩,很有魄力。我不杀你,我要你跟在我后面给我赚钱,把你造成的损失都补给我。

  傅诚没在疤脸身边待多久,因为谢明琮选中了他。

  他跟着疤脸去码头交货,谢明琮那天晚上无聊,跑去看热闹。但买家临时反水,傅诚举起枪一连打死好几个。

  谢明琮躲在他身后,眼睛亮晶晶,他说,“你枪法比我爸特意给我请的教练还要好,你过来给我当保镖、陪我玩吧,怎么样?”

  傅诚就那样进了谢宅。谢明琮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不同的人,都不记得傅诚是被自己要来的了,还以为傅诚是管家雇的新佣人。一开始,傅诚在谢宅顶多就算是个打杂的,天天被谢明琮作弄来作弄去,时间久了,傅诚看到谢明琮就有一种生理性恐惧。这个小孩在他眼里的恶劣程度早就不单单是被宠坏了这么简单。

  傅诚那时很木讷,年纪太小,之前又成天和三教九流混在在一起,不懂得如何与这种生来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相处。疤脸对傅诚也很差,整天不是打就是骂,什么脏活累活都派给他干,催促他尽快还上放走那些孩子导致的损失。可傅诚不知道疤脸是怎么算那笔钱的,他越还,欠的反而越多。傅诚不想回去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只能笨拙地一味容忍讨好谢明琮,幸运的是谢明琮也不需要聪明的人。

    后面谢明琮想起来傅诚是谁了,命令他当保镖、打手兼职射击教练。傅诚为谢明琮干过许多坏事,伤害过许多人。那些人都说,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村子里的人也总是这样对傅诚说,你是恶鬼,应该待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不应该存活在世上。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别人好,你应该早点了结自己的生命回到地府,不然你会遭报应的。

  母亲的夙愿是葬到村子后山的祖坟,和傅诚的外公外婆在一起。可村民不让傅诚进村,只会一遍遍重复你应该去死,不要再给我们带来厄运。

  他母亲的骨灰盒被他藏了许多年,也没有下葬。

  去鸿盛之前,谢明琮带傅诚回了村,甩给村长一张支票,说,这么多钱够买你们这里一个坟吗?

  村长支支吾吾还是不情愿,谢明琮也没再纠缠。他直接派人去后山,跟村长说,如果你们不让傅诚的母亲葬在那里,我就把你们的山全烧了,管你们的祖宗有没有睡在那里?

    最后傅诚顺利地把母亲下葬了,还在庙里给她供了个灵牌,谢明琮跟他一起上了山。小时候,傅诚觉得那座山很高很大,还有鬼魂,不敢上去,可那天他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山顶的墓地。这样一条并不崎岖、艰辛的路,他从离家那一天起,花了近十年才被谢明琮带着走了回来。

  谢明琮举着火把站在旁边,他的头发被火映成灿金色。他扬着下巴,像平时一样显得很倨傲,他的眼睛里有火。他对傅诚说,“阿诚,你是我身边最听话的一个。我家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人,唯独只有你让我最满意。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让我开心,这些小事都算不上什么,我可以让你得到更多,这是你应该拥有的奖励。你根本不需要听那些老头说的话,你不仅不是厄运缠身,反而还是一等一的幸运,因为你有机会能到我身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什么因果、报应?都是假的,我要让这个世界围着你转,它就会围着你转。”

  那天之后,无论有多少人对傅诚说“报应”,他眼睛都不会再眨一下。他卖力地在鸿盛扎根,用黑道的身份在暗地里为谢明琮消除异己,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同时,他也通过谢明琮得到了原本他一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东西。他在鸿盛声名鹊起,也树敌无数,有人花几十万在/黑/市/悬/赏/他/的人/头,他这条命的价值变成五百块的几百上千倍。他可以教训鸿盛底下的喽啰,不允许他们再让十几岁的孩子上街偷东西,也可以把当年那个司机捉过来狠狠揍一顿,疤脸见到他都要低眉顺眼喊他一声哥。谢明琮成了给予傅诚一切的灯塔。

  
  回想起那些飘在空中的记忆,它们是深蓝的,谢明琮则是金色的,猛地在蓝色海洋中晕开,带走傅诚,让他心甘情愿地喝下一瓶爱情魔药。
   
      傅诚在鸿盛站稳脚跟后,谢家看到红姐的生意越做越大,想分一杯羹,派傅诚和黄绿、滨滨来曼谷待了几个月。可惜这边的红姐早年和谢家有过冲突,不愿搭理谢家,只给谢家开了条可有可无的线。滨滨和黄绿又在曼谷留了一段时间,试图继续感化红姐。

  傅诚则回了国,因为在谢明琮眼里傅诚是万能保姆,他没事干就爱使唤傅诚。几个月不见,谢明琮被别人伺候得哪哪都不顺心,烦得不行,闹着非要把傅诚叫回去。

  他们刚来曼谷时,红姐本来就不想和谢家有来往,顺带也看不顺眼他们,上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说他们像陪富婆睡觉的小白脸,干脆直接送去夜总会当男模。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还是去屠宰厂冷库打杂吧。他们就这样来到了一个据说放了一仓大/ma的冷库当门卫,与腥臭味和冷风作伴。很多年过去,傅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座冷库长什么样了。

    他站在山坡上,踢着石子。脚下正是面积不算小、没有任何招牌的冷库。傅诚打开手机,阿雀昨晚发来的信息里除了这里的地址,还有一张照片,拍到了满脸疲惫的黄绿进入了这里。

  “记住他,黄绿,我要找的人,”傅诚把一颗石子踢了下去,转头给阿狗看照片,“等会进去,除了他,别的人都可以杀,但还是尽量不要闹太大动静。”

       阿狗扫了一眼,点点头。

  傅诚指了指冷库侧面的大窗户,“我从正门走,你从二楼窗子进去,地图我之前发给你了,黄绿应该躲在最里面的一间。如果你先到了,让他把货交出来,拿到货你就直接走,去交给滨哥,别管我。”

  阿狗径直站起身,提起包就往下走,傅诚紧跟其后,他们在山坡脚下分别。

  傅诚翻过外面的绿色栅栏,悄无声息地落地。他穿过树丛和正在搬运箱子的运输车,直接推开了冷库的大门。

    结着霜的空气扑面而来,傅诚拢了拢衣服。面前是给冷冻猪肉装箱的流水线,很多穿着厚重棉服、戴着口罩的工人在给箱子打包。传送带上不停地出现发白的猪腿、猪脊背,它们被送进机器,切割成碎块,掉进箱子里。
一个领班样,腰间插着棍子的男人走到傅诚旁边问,“你找谁?”

    “我是东边的人,”傅诚踢踢脚边的袋子,“这袋货红姐让我送过来的。”

  男人狐疑地扫了傅诚几眼,“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有人来送货?我看看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一只手放在棍子上,另一只手往袋子伸去。傅诚没等他把拉链拉开,就拿起了传送带上冻得梆硬的猪腿,狠狠往他头上敲下去。

  “我操!”

    那男人抱着头,脸上不停地流着血。他的视线被血糊住了,只能勉强看到前面的人影。他拽出棍子,胡乱地往前挥。傅诚已经提起包,纵身跃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男人缓过劲了,拿出对讲机大喊有人闯进来,快去拦住!他话音刚落,傅诚身后的门就被猛地踹开,十几个提着刀拿着枪的人冲出来。傅诚往前狂奔,他抽出手枪,头都不回地往后放枪,那一梭子子弹砰砰砰一下全被他打了出去。弹壳不断落地,和地面碰出清脆的响声。

  底下的工人听到枪声,全都停止了动作。有的人逃走了,直直地往冷库外奔,有的人拿起了棍子、木板之类的防身。傅诚不在意底下的混乱,他把装着武器的包往肩上一甩,空出一只手来换弹夹,飞快闪身进了一道大铁门。

  傅诚没时间去关心铁门里面是什么,他一进门就立刻回头,插上沉重的门闩,挡住外面扑过来的人群。

  弹夹刚被他插上,还没按到底。他用力一推,弹夹顶住枪把的底部,发出“咔”的一声。

  身边温度骤然升起,傅诚余光扫到脚边的红色阴影,鼻腔里充满浓烈到让人想要呕吐的血腥味,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地从包里抽出冲锋枪,猛地回头,和走廊尽头几个穿着紧身黑t恤的彪形大汉对上视线。他们个个肌肉隆起,嘴里叼着烟,手上也举着枪。两边的流水线顶部全是钩子,钩着一只又一只被剖成两半、没有头和内脏的猪。天花板上挂着艳红的灯,把那些猪照得十分诱人,也让那些大汉们的表情更加可怖。

  傅诚脸上滑下一滴汗。

  汗水几不可闻地落地了,同时子弹像狂风骤雨一般朝傅诚袭来。傅诚从钩子上扯下半扇猪挡在自己面前当盾牌,一个下蹲闪进了流水线底部,大汉纷纷弯下腰开始对他扫射。傅诚一枪打中一个大汉的腿,把因为疼痛跪坐在地的大汉硬生生拖了进来,在他脑袋上开了一枪。

  脑浆和鲜血溅到傅诚脸上,他迅速抬手抹去遮挡住视线的血,看都没看面前的尸体,把它当成了个借力工具,两脚一蹬从底部滑了出去。立马有个大汉想要扑到他身上,傅诚往右一滚,对着那大汉就是一枪。他站起身,举起冲锋枪开始扫射,火药味立马代替了血腥味充满整个车间。

  面前硝烟四起,看不到人影。傅诚把子弹全被打完的冲锋枪一丢,转手举起手枪,指着看似寂静的前方。他的虎口被刚刚连续的扫射震得发麻,手臂颤抖着。

  流水线的机器被子弹打坏了,被挂起的一排猪上全是弹孔,它们微微摇晃着,被故障的运输带牵住嘎吱嘎吱一顿一顿地向前顶。傅诚竖起耳朵去听每一个细微的动静,眼睛死死地盯着缓缓挪动的猪肉。突然,远处的一扇猪肉摇晃了一下,傅诚下意识开了三枪,猪肉立刻被打得往后扬起。等到它彻底静止后,傅诚凝神去看,却发现那后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傅诚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可一个男人已经从后面把他死死勒住。傅诚的枪掉在了地上,他用两只手拼命扒着男人胳膊。那男人比傅诚还要高、还要强壮,傅诚硬拿手去掰完全没用,他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傅诚举起双手,用尽全力重击男人的太阳穴,男人痛呼一声,松开了傅诚。傅诚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直接往那男人咽喉处扎了好几刀,男人往后一仰,在地上抽搐了一会,不动了。

  傅诚喘了几口气,上前把插在男人脖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捡起手枪就要往下一扇门走。还没走几步,他一边肩膀就沉了下去,剧痛传来,他的左肩中弹,不断涌出鲜血。后面又响起枪声,傅诚没有休息的时间,他立刻站起身,对着身后开始放枪。这一回头把他吓得够呛,又有四五个高大的马仔提着枪往他这里奔来。傅诚一边骂街一边伸手去掏怀里的手榴弹,如果他走不了,那么他至少要带走几个,给阿狗制造更多逃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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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傅诚背后的铁门突然开了。傅诚侧头,和浑身是血的阿狗面面相觑了几秒。

  “你别站着了!快关门快关门!”

  傅诚连忙闪进了下一个车间,他一只手抬不起来,只能疯狂催促阿狗关门。背后的马仔已经快要撵上来了,他们不停地开枪,打得地面啪啪闪着火花。

  阿狗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合上那扇沉重的铁门。

  傅诚看着眼前这个新的车间,地上也横着几具尸体,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火药味,应该是阿狗干的,可按照计划阿狗不该走这条路。他还没开口问,就被阿狗一脚踹进了流水线底部,阿狗也猫着腰躲了进去。

  另一边的铁门被打开,从傅诚现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群马仔的小腿和脚。他本想开枪把眼前这个这个马仔放倒,却发现脚的数量越来越多,粗略估计有七八个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阿狗,阿狗对他摇摇头。傅诚头晕目眩,屏住了呼吸,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马仔们光在这个车间转圈,半天也不走。傅诚看见阿狗身上还挂着一把冲锋枪,他眼睛转了转。

  傅诚的正前方就躺着一具尸体,和他四目相对,口袋里露出烟盒的一角。傅诚忽的抢走阿狗的枪,趁那些马仔们背对他们,探出半个身子去拉那具尸体的手臂,把尸体拉了进来。

  阿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不停地对傅诚打手势。傅诚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只对他勾唇一笑,还有闲心从尸体口袋里的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里。

  他没点那根烟,只把尸体往身上一挡用来就站起身朝着背对他们的马仔猛地扫射。阿狗暗骂了两声,也钻了出去,跟在傅诚后面补枪。

  一阵枪林弹雨过去,站着的人都倒下了。

  傅诚还把那具尸体挡在身前当肉盾,他举着手枪,边瞄准边谨慎地往前走,看到死人就用脚踢两下。直到确认这些马仔的确都死完了,他才把尸体丢在地上,脱力似地一屁股坐下。

  “你刚刚......你他妈有病是不是?”阿狗忍无可忍,冲傅诚怒吼。他的肾上腺素因为刚才的场景不断飙升,全身颤抖,又兴奋又恐惧。

  傅诚笑了两声,从手边尸体裤子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把嘴上的烟点燃了,才对阿狗说,“你会说话啊?我以为你是哑巴。”

  阿狗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靠在墙边不吭声。

  “你受伤没?身上那么多血。”

  “别人的,不是我的。”

  “你怎么跑这来了?你不应该从另一条路走?”

  “......你地图上标的那条路,全是人守着,我进了第一个房间就跑了,根本走不过去。”

  “这里不对,”傅诚吐了两口烟,“红姐的货现在基本上都搬出曼谷了,这里很少有人来了,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守着,还个个都带枪,之前只有三个门卫有枪。”

  阿狗又成了机器人的模样,不回话。他弯着腰去搜尸体上的枪,把能用的捡起来揣在腰间。

  傅诚从极度亢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觉左肩钻心的疼。他咬咬牙,撕烂尸体穿着的背心,缠在肩膀上做了个简易包扎。又在原地缓了几分钟,站起身,对阿狗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现在从这边的窗子跳下去,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守着,如果没有你还能捡条命。要不然你就和我一起,我还知道一条路,等我找黄绿算完账之后,说好的钱翻倍给你。”

  阿狗换好弹匣,没等傅诚,直接上前准备去下一个车间。

  傅诚轻笑,回头冲阿狗喊,“不是那边,从上面走啊!”

  他们两个爬进了通风管,阿狗在前,傅诚只能用一只手,稍微慢一点,落在后面。傅诚以前和黄绿、滨滨三个人在这的时候,发现这个宽到可以让人爬过去的通风管,觉得像在演电影,很新奇,还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个通风管本来是为了应付警察检查造的,警察一来,工人就把见不得人的东西往里面一塞。后面红姐不在这里放大麻了,一直说要把这个管道拆掉。傅诚回国时,管道的入口已经被封住。

  他一脚踹上挡在门口的板子,木板应声裂开,管道里面全是灰,应该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傅诚把地图背下来了,他记得路。在爬去最里面一间的同时,他通过排风扇的缝隙往外看,几乎每个车间都有人拿枪守着。

  他很庆幸自己把谢明琮留在了宾馆。

  爬了约莫半小时,前面陷入持久的黑暗。阿狗回头问傅诚,“你确定走这里吗?好久都没有光了,什么都看不见。”

  傅诚笑道,“应该吧,如果走错了,在这被卡死也比下去被打成筛子好,好歹留个全尸啊。”

  阿狗说:“你脑子真的有病,我应该跳窗户跑的。”

  他刚说完,面前就出现了亮点。白炽灯的光从下方射上来,照亮了整个管道,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没有可供人通过的空间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阿狗往下看去,转过头对傅诚用口型说,“是黄绿。”

  傅诚比了个“OK”,又跟阿狗比了几个手势。他还没比完,阿狗就点点头,一伸手狠狠把过滤网打烂了,跟后就跳了下去。

  看着阿狗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傅诚懵了一会,彻底被气笑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操......看懂我要干嘛了吗?就这样开始了?还说我神经病,唉。”

  傅诚念叨着,闭着眼认命般也跳了下去,然而落地时,他并没如想象中那样被打成马蜂窝。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扭打在一起的黄绿和阿狗,角落里的两个马仔已经被枪打死了,死不瞑目地看着天花板。

  “别打了!停!”

  傅诚一个箭步上去,硬生生把阿狗和黄绿拉开,阿狗一拳头砸了个空,不明所以地看着傅诚。

  黄绿爬了起来,上去就要继续揍阿狗。傅诚挡在他们中间,用枪指着黄绿,淡淡道,“没有必要闹成这样,黄绿,你把货给我,我立刻走。”

  傅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黄绿,鸿盛分南北,分管的区域不一样。傅诚现在是南分舵的老大,黄绿则属于北边。自从泰国一行后,黄绿成了鸿盛类似跨境业务专员一样的存在,没事干就往这边跑,经常不在国内,想见面更难。况且,他们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说是在一起共事过,但也就仅限在泰国的几个月,傅诚对他其实没有那么熟悉。

  黄绿虽然比傅诚大个几岁,今年顶多也就三十五。几年不见,他却老得像五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脸色灰败,眼睛全部被红血丝爬满。

  他也对傅诚举起了枪,轻轻说,“就算我把东西给你,你以为你今天能走出去吗?你不可能没察觉到这些人都是奔着你来的吧?我一直希望你死在外面,这样就不用我动这个手,好歹曾经兄弟一场,多少要念点情分,结果你直接抄近道跑到我面前。”

  黄绿拉开了衣服,他的上半身绑满了炸弹,“傅诚,你别以为你们现在两个打我一个就有胜算。只要我按下对讲机,立马外面所有人都会冲进来。你再厉害,打得了几十个带枪的人吗?就算你打得过,我也不会让你走,大不了一起死。”

  “到底为什么?”傅诚眉头紧皱,“你在鸿盛快二十年了吧?为什么突然这样?算了,我不问了。偷了点东西而已,只要你还回来,我会让谢明琮......”

  “你还敢提姓谢的?你不知道你那个主子和他爸要干嘛吗?”

  室内鸦雀无声,傅诚怔愣在原地。

  “也对......他都是你主子了......”黄绿垂头看了眼桌子上的照片,是他和流星的合照,那时他们都很年轻,站在雪地里,围着同一条围巾,笑得很开心。他捏了捏拳头,咬牙道,“谢钧不打算让我们活,你知道吗?真可笑,谢家是从黑道做起来的。现在一发达,就迫不及待要甩掉我们这些污点。你没看新闻?谢钧都搭上警察总署了,马上要和条子一起围剿鸿盛。你他妈是谢明琮最亲密的一条好狗,他肯定护着你。我们呢?”

  黄绿把那张照片摔在傅诚脚下,相框顿时碎裂,玻璃渣子刺进了傅诚的鞋底。黄绿怒吼道,“这是流星,你记得吗?我在鸿盛最好的朋友,我把他当亲弟弟看。这么多年来,我们没少给鸿盛干一件事。可结果呢?他得癌症,要去瑞士,还要几百万的医药费。当初公司刚成立,我们都是有股份的。我去找老大要分红,老大说,谢家不把我们全送去蹲号子都算好事,账上哪里有钱?我又去找谢家,说我给你们干了二十年的脏活,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我就去报警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你们都别想好过!但没有一个人理我!没有!我只好偷了那批货去卖,可姓谢的非要赶尽杀绝......他们控制了走私贩子......没有人愿意收我偷来的东西......还派人追杀我们......我真的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黄绿佝偻着腰,好像十分痛苦似地捂住胸口,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傅诚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看过新闻,警署以前也有过联合富豪发声明说要整治黑社会,每次都是假模假样抓几个小喽啰进去,没有一次真正触及到鸿盛的核心。但黄绿的痛苦不像假的,傅诚望着那张碎裂的照片,还想尝试安抚他,“没关系,那些钱,我可以给你出......”

  “没用了!太迟了!”黄绿的脸上全是泪水,他对傅诚大吼,“Sam要杀你和谢明琮,我答应他把你们引到这里来,杀掉你们,替他坐牢,他会把流星送到瑞士!谢明琮没来,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黄绿就对傅诚开了枪,傅诚狼狈地跑到桌子底下。黄绿发了疯似的,一连开了十几枪,办公室太小,没太多地方躲,有一枪打中了傅诚的小腿,傅诚跪倒在地,勉强抬起手开了几枪还击。

  阿狗从高处翻回了管道,他想把傅诚拉上去,却被黄绿的子弹打得缩回了手。

  “你走!别管我!剩下的钱让滨哥带你去鸿盛要!”

  傅诚冲阿狗摆摆手,阿狗也没犹豫,立刻消失在了管道里。

  黄绿举着枪走过来,他还在不停地流泪,他抬起枪,对准了傅诚的眉心。

  傅诚从口袋里摸出从尸体上顺走的皱皱巴巴的烟叼住,他主动把头对上黄绿的枪口,闭上了眼睛。

  枪响了,疼痛没有传来,黄绿倒下了。

  办公室门被猛地踹开,傅诚抬起头,看到了逆着光,陷在黑暗里的谢明琮。

  那一枪射中了黄绿的腰腹,他躺在地上,捂住伤,大口喘息。谢明琮面无表情,一个眼神都没给傅诚,径直走到黄绿旁边,对着黄绿的额头就要扣下扳机。

  傅诚拖着一条腿,强行移动到谢明琮身边,抱住谢明琮的腰,“别杀他,别。”

  谢明琮还是开枪了,子弹打在黄绿脑袋旁边的瓷砖上。谢明琮转过身,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傅诚,语气没什么情绪,“那你呢?你不想活,是吧?要不要我帮你?”

  “......我没有不想活,我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傅诚温驯地蹭了蹭谢明琮的腿,抬头凝视谢明琮。

  谢明琮看着这样装可怜的傅诚,怒极反笑,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漂亮的脸扭曲在了一起。

  “疼吗?”谢明琮满脸阴鸷,他居高临下,一脚踩住傅诚中枪的肩膀,傅诚的伤口开始渗血,外面绑着的白背心被染红一大半。傅诚闷哼一声,没有挪开身体,也没有回答。

  “说话!”谢明琮把枪抵在傅诚的太阳穴,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傅诚看到谢明琮的身体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持续颤抖,心里一沉,他伸手想去抱住谢明琮,安抚谢明琮的情绪,却被狠狠地推开。傅诚知道谢明琮犯病了,赶紧蹭上前环住他的腿,用手握住正指着自己的枪口。他很温和地看向谢明琮阴冷的眼睛,分散谢明琮的注意,一只手缓缓把枪口往下压,软声说,“我疼啊,很疼,所以我们出去吧?好不好?你把枪放下来,我们走。”

  谢明琮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低下头,傅诚看不见他的表情,心急如焚,艰难地挪动下半身往前想要捧起他的脸。傅诚还没靠近,谢明琮却突然抬起头,用枪抵住傅诚肩上的抢眼,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疼就好,我以为你不怕死也不怕疼。我还能让你更疼一点,你给我永远记住。”

  砰的一声,傅诚的肩膀第二次被打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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